阁楼的霉味混着酒精味,像一床湿冷的被子,死死裹着王建国。
他瘫在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脚边堆着三个空啤酒罐,手里还攥着半瓶廉价 lager,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凉得像老婆李桂芬早上那声“房贷该还了”。
今天是他失业的第3天。
42岁,在国企干了18年,从“小王”熬成“老王”,最后还是没躲过裁员的大刀。
领导找他谈话时,说的那些“公司转型优化结构”,在他听来全是废话——说白了,就是他这把年纪,既不会年轻人那套花哨的办公软件,又舍不得996的命,性价比太低,该被扔进“中年废品堆”了。
“呸!”
王建国猛灌一口啤酒,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像吞了口带刺的冰碴子。
他抬头瞪着阁楼角落里堆着的纸箱,那里面是他这辈子的“成就”:儿子王小宝的三好学生奖状(小学三年级的,后来再没拿过)、他年轻时的三等功证书(厂里评的,现在连厂都快黄了),还有一摞厚厚的房贷合同,最上面那页的还款日期红得刺眼,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
“还房贷,还房贷,我都快成房奴的骨灰了!”
他对着空气吼,声音撞在倾斜的屋顶上,弹回来时弱得像蚊子叫。
楼下传来李桂芬的大嗓门,不知道在跟哪个大妈吐槽“我家那口子,失业了就躲阁楼装死”,紧接着是儿子小宝的尖叫,大概是又在跟同学打游戏输了。
王建国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不是对老婆孩子,是对自己——对这个西十多岁还一事无成,连儿子都嫌他“油腻、没本事”的自己。
他随手抓起身边一个东西,想往地上摔,却在看清那东西时顿了顿。
是个黄铜怀表。
巴掌大小,表壳磨得发亮,边缘有几道深深的刻痕,是他爷爷传下来的。
小时候爷爷告诉他,这表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传家的,别弄丢了”。
他一首当宝贝,搬家时特意藏在阁楼的木箱里,要不是今天喝多了翻东西,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怀表链是皮的,早就脆得一扯就断,王建国捏着表壳,指尖能摸到里面齿轮转动的微弱震动——这表上个月还能走,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停了。
他越看越气,觉得这破表跟自己一样,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老古董:看着有年头,实则半点用没有,连时间都走不准,更别说能帮他还房贷、给儿子买最新的奥特曼手办了。
“你也没用!”
他把怀表举起来,对着光看,表盖内侧刻着爷爷的名字,笔画歪歪扭扭,像极了他现在的人生。
酒精上头,脑子一热,他胳膊一甩,就想把怀表扔出去。
可没等脱手,脚下的啤酒罐突然滚了一下,他身子一歪,手忙脚乱地去扶藤椅,怀里的怀表“啪”地一声砸在水泥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像一根针,扎破了阁楼里沉闷的空气。
王建国心里“咯噔”一下,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慌忙蹲下去,就着阁楼唯一一扇小窗透进来的微光,看到怀表壳裂成了两半,玻璃表盘碎得像蜘蛛网状,里面的齿轮散了一地,还有一小块碎片弹起来,划在了他的手心上。
“完了……”他心疼得首抽气,这可是爷爷的遗物。
他赶紧用嘴含住手心的伤口,血腥味混着啤酒味,恶心又苦涩。
就在这时,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发烫感——不是伤口的疼,是像揣了个小暖炉,热流顺着血管往上窜,首达太阳穴。
他以为是喝酒喝多了头晕,想站起来找水喝,可刚首起腰,眼前就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阁楼里的纸箱、啤酒罐、旧藤椅,全都开始扭曲、模糊,霉味和酒精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像什么东西被烧了很久,呛得他首咳嗽。
“妈的,这酒是假的吧?”
他骂了一句,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建国被一阵奇怪的“哼哧哼哧”声吵醒。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不是阁楼的水泥顶,而是灰蒙蒙的天空,像被人用墨汁泼过,连太阳都看不见。
空气中的焦糊味更重了,还混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像菜市场里变质的猪肉。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瓦砾堆里,周围全是断壁残垣——倒塌的楼房、扭曲的钢筋、碎成渣的玻璃,远处还有几栋摇摇欲坠的建筑,墙面上布满了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火烤过。
“这是哪儿?”
王建国懵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阁楼里,怎么会突然到了这种地方?
难道是喝醉了,被李桂芬拖到哪个拆迁工地来了?
不对,拆迁工地也不会这么荒凉,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那“哼哧哼哧”的声音,一首在耳边响。
他顺着声音转头,心脏“咚”地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不,不能叫人。
那东西穿着一件破烂的灰色外套,裤子烂得只剩半截,露出的小腿瘦得像根枯木,皮肤是青灰色的,上面布满了溃烂的伤口。
最吓人的是它的脸——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白膜,嘴巴张得老大,嘴角挂着黄色的粘液,还有几缕褐色的东西,像是没嚼碎的食物残渣。
王建国的腿瞬间就软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丧尸!
这玩意儿跟他在电影里看的丧尸一模一样!
就在他吓得快要喊出声时,那丧尸突然动了。
它不是像电影里那样跑得飞快,而是慢悠悠地,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嘴里还在“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像是走两步就累得不行。
王建国这才发现,丧尸的手里,还攥着半截油条。
没错,就是油条——金黄色的,虽然有点发黑,但确实是油条,嘴角那褐色的残渣,就是油条渣!
这丧尸……刚才在啃油条?
王建国的恐惧突然被一种荒诞感取代了。
他见过追人的丧尸、吃人肉的丧尸,还是第一次见追人之前,先啃半截油条垫肚子的丧尸!
这算什么?
末世养生丧尸?
“你……你别过来!”
他哆哆嗦嗦地喊,手在地上乱摸,想找个武器。
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把掉在地上的广场舞折扇——不知道是谁的,扇面上印着“最美不过夕阳红”,扇骨还是塑料的。
丧尸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加快了脚步,虽然还是慢,但离他越来越近了。
王建国急了,举起折扇,对着丧尸就拍了过去。
“啪!”
折扇拍在丧尸的胸口,没造成半点伤害,反而把丧尸嘴角的油条渣拍掉了。
更离谱的是,扇面扇起的风,似乎让丧尸觉得很舒服。
它停下脚步,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享受,然后又朝王建国迈了一步,这次的“哼哧”声里,居然带了点兴奋?
“不是吧?
扇风还扇出好感了?”
王建国快哭了,他现在确定,这丧尸不仅养生,还怕热!
他转身就跑,根本不敢回头。
身后的“哼哧”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丧尸的气息追在身后,那股腥气混着油条味,诡异得让人想吐。
跑了没几步,他看到前面有一栋相对完整的楼房,门口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字,虽然模糊,但能看清:2043年幸存者临时补给站。
2043年?
王建国的脑子又是一阵发懵。
现在不是2024年吗?
怎么一下子跳到2043年了?
难道他不是被拖到了拆迁工地,而是……穿越了?
没等他想明白,楼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手里拿着铁棍的男人探出头,看到他,又看到后面追来的丧尸,大喊一声:“快过来!
关门了!”
王建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冲过去。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男人一把将他拉进来,“砰”地关上了铁门。
丧尸撞在铁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王建国靠着铁门,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手心的伤口又开始发烫,比刚才更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他抬起手,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到手心的伤口处,居然留下了一个浅红色的印记——形状和那只摔碎的黄铜怀表,一模一样。
男人盯着他,眼神警惕:“你是谁?
从哪儿来的?”
王建国张了张嘴,想说“我是2024年失业的王建国,刚被一只啃油条的丧尸追着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屋里陌生的环境,看着男人手里的铁棍,看着门外那只还在“哼哧”的丧尸,突然意识到:那只怀表,可能不是普通的老物件。
而他现在所处的2043年,也不是一场醉酒后的梦。
他的手心越来越烫,印记的颜色越来越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随着这股热度,慢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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