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金的“囍”字贴在冰冷的金属墙饰上,显得突兀又讽刺。
婚房大得空旷,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也压不住的疏离感。
林晚坐在床沿,繁复的婚纱裙摆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巨大百合,沉重地铺陈开。
沈肆走进来时,没有一丝新婚丈夫该有的温度。
他像结束了一场冗长商务会议,随手扯下领结,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动作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倦怠与冷漠。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交割完毕的资产,精准、无情,甚至懒得多停留一秒。
林晚垂着眼,指尖在柔软的丝绸下悄悄握紧。
脑海里那个属于“原主”的记忆正在尖啸——扑上去,哭诉,哀求一点点可怜的关注,然后被彻底钉死在“痴心妄想”的耻辱柱上,开启万劫不复的虐文女配生涯。
但她不是原主。
她是林晚,一个带着完整剧本的觉醒者。
今晚,她必须改写这开局。
沈肆走到了房间中央,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他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她,唇瓣微启,那句经典的、足以将原主推向深渊的判决词即将脱口而出——“沈总。”
一个清晰,甚至带着点软糯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打断了他蓄积的冰冷。
沈肆明显顿住了。
他预想了她的哭泣、沉默、或者歇斯底里的质问,唯独没料到会是一个如此……公事公办的称呼。
不是“老公”,不是“肆哥”,甚至不是连名带姓的“沈肆”,而是疏离又恭敬的“沈总”。
林晚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努力堆砌起来的、带着怯生生意味的讨好笑容。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一些。
“在您训话之前,”她语速稍快,像是怕被打断,“我们能先……谈谈我的薪资和岗位职责吗?”
空气凝固了几秒。
沈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审视猎物的危险气息。
林晚仿佛没感觉到骤然降低的气压,她掰着手指,开始一条条列举,语气认真得像在面试:“您看,沈太太这个职位,主要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第一,在沈家长辈面前扮演乖巧儿媳,维持家庭和谐表象;第二,在必要社交场合充当您的女伴,展示婚姻幸福,稳固集团形象;第三,绝对不打扰您的私人生活和工作,做好隐形人;第西,如果有不长眼的女人纠缠您,我还可以负责挡桃花,业务能力包您满意!”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小动物般的狡黠和务实:“所以,基于这么大的工作量和如此重要的岗位职责,您看……月薪多少比较合适?
零花钱额度是多少?
支持季度预付吗?”
她眨眨眼,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我看中了一套珠宝,拍卖会下周就开始了,要是能预付一下,我保证全年KPI超额完成!”
死寂。
红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沈肆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愕,逐渐转化为一种极致的荒谬,最后沉淀为深不见底的鄙夷。
他商场浮沉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婚姻关系,如此赤裸裸地、不知廉耻地简化成一场皮肉生意。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和嘲讽。
“林晚,你们林家,还真是送了个名副其实的‘宝贝’过来。”
他走到床头柜,拿出支票簿,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尖锐刺耳。
撕下,轻飘飘地一掷,支票如同施舍般落在林晚脚边的地毯上。
“一百万。
一个月。
卡会办好给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记住你的‘本分’。
安分守己,你能拿到你想要的。
越界一步,后果自负。”
说完,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大步离开了这个所谓的新婚之夜。
房门被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墙上的“囍”字微微颤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她脸上那刻意维持的、谄媚又卑微的笑容,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无踪。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捡起那张支票。
指尖触及纸张的冰凉触感,让她混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一丝计划初步得逞的冷然。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象征着沈肆掌控的商业帝国。
楼下,他的座驾如同暗夜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林晚抬起手,看着支票上那一长串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第一关,险胜。
这层用极致拜金和肤浅包裹的“废物”外壳,是她目前最好的护身符。
这一百万,以及未来更多的“零花钱”,将不再是奢侈品的代名词,而是她悄悄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那个未来会改变很多人命运的科技项目,那个此刻正在困境中挣扎的团队,正等着她这笔“卖身钱”去救命呢。
夜还很长。
林晚拉上厚重的窗帘,将冰冷的繁华隔绝在外。
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第一步,是活下去,并且,要悄悄地、茁壮地活出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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