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经典 > 悬疑惊悚 > 听说我叫卢晴熙-她总出现在凶案现场(一)
悬疑惊悚连载
“Happy Bone”的倾心著陈冲刘昊然是小说中的主内容概括:1.陈老师失踪他一向温柔亲和学生们打作一在高二三乃至整个高二年级都极受欢他的失踪震惊了临西二所有人沉浸在担忧除了2.别误我不是什么和老师对着干的刺也不是陈老师失踪的绑架我只是个阴暗孤一年四季都裹得严严实被全班厌恶的怪今天是陈老师失踪的第一课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我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走听不见他们说什有
主角:陈冲,刘昊然 更新:2025-06-04 10: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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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失踪了。
他一向温柔亲和,和学生们打作一团,在高二三班,乃至整个高二年级都极受欢迎。
他的失踪震惊了临西二中,所有人沉浸在担忧中。
除了我。
2.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和老师对着干的刺头,也不是陈老师失踪的绑架犯。
我只是个阴暗孤僻,一年四季都裹得严严实实,被全班厌恶的怪胎。
今天是陈老师失踪的第一天,课间,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走道,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有人匆忙路过,狠狠撞在我课桌边上。
桌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来人揉着自己撞痛的大腿,凶恶地瞪我一眼: 我*,桌子别乱放啊傻 X
是陈冲。
他是陈老师的侄子,出了这样的事,神色有些焦虑。
我没有说话,垂下头,把桌子重新摆好,局促地啃起左手小手指甲。
簇拥着他的几个男女同学被我瑟缩的神态逗笑,熟悉的嘲笑响起:
神经病又要发作了?
干什么啊扭捏作态的,冲哥又不是要吃了你。
好恶心啊,她是不是又没洗头?
刘昊然随手把我桌上的课本挥掉在地,吐了口唾沫,比往常更过分。
可能是因为陈老师失踪,他们老大心情不好,他想活跃下气氛?
说不好,他们老大不是很领情。陈冲警告地瞪他一眼。
刘昊然讪讪地放下胳膊,我也松了口气。
低头捡书,我内心阴暗地揣测起来:
难讲是怕他亲爱的叔叔真的遭遇不测,临时积德?
呵,来不及的:
被陈老师保护着的陈冲,还有班上其他同学怎么会知道,真实的陈老师是个怎样的人?
他活该下落不明,活该遭遇不测。
这是他迟来的报应
3.
陈老师失踪带来的好心情持续到下午。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刘昊然的父母来到学校。
陈老师不在,一班班主任钱老师接待了他们。
和陈老师不同,钱老师不是那种会和学生打成一团的温和作风。
她冷肃,严厉,无论冬夏都踩着短粗的低跟鞋,鞋跟敲击水磨地面的声音会令每一个学生神经紧张,下意识摊开课本,腰背挺直,闭上嘴巴。
我就是以这样紧张僵硬的状态,被钱老师叫去办公室的。
是陈老师失踪前一天喊刘昊然父母来的,同样接到通知的还有我爸爸。
因为这个,他昨天揍了我一顿,我直接被一巴掌打晕,醒过来已经是今天早晨。
爸爸没来。我并不意外。
他从不在乎我在学校怎么样,只是找个理由打我而已。
刘昊然妈妈说,陈老师喊他们来,是因为昨天我又打了刘昊然。
钱老师从黑框眼镜底下严肃地看我。
我有些紧张,局促地啃起左手小指的指甲。
刘昊然妈妈火力全开,从我妈死得早到我肮脏没教养,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的攻击,而她一米六浑身肌肉的儿子是绅士而无辜的受害者,被我这个疯婆子迫害得脸上留下了长达一厘米的、即将愈合的可怕伤痕。
虽然早已习惯且不抱希望,但我还是卷起袖子,指着一堆被我爸打出的伤痕中,那个有些轻描淡写的淤青。
刘昊然妈妈冷笑一声: 呵?我儿子拧的?我们家昊然这体格,要欺负你,头都给你打破,根本不屑搞这种小动作你少用苦肉计钱老师你是不知道,她这种伎俩对陈老师用过不知道多少次陈老师早看透她了
果然。我习以为常地垂下眼。
你家长呢?怎么又不来?让你家长来喊了多少次,你是知道羞耻不敢告诉家长,还是你不仅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
刘昊然妈妈钱老师厉声喝止。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钱老师一眼。
4.
我开始意识到,钱老师和陈老师是不同的。
以往这种情况,陈老师都是在办公室处理,等刘昊然爸妈当着年级所有老师的面把我骂得羞耻到浑身颤抖掉眼泪,他才装模作样劝一两句:
这孩子妈妈两年前过世,你们理解一下,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
哎,性格是有点阴暗孤僻的,不是很合群,其他同学也和我这样反映。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嘛。
她家里情况……哎,自然不是所有父母都像你们这样负责任,懂道理的。谅解一下,就当可怜可怜她。
听得我想吐。
高二上学期,他得知爸爸会打我的时候,怎么不可怜我的?
那一次我鼓足了勇气选择报警,警察来学校调查情况,问他我身上的伤痕,是家庭暴力还是校园霸凌所致。
我也曾像其他同学一样,觉得陈老师没有大人架子,和蔼温柔,关心学生,并不一味要求成绩,是和我们一国的。
所以我告诉了他一切,我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
他说他信我,无论是霸凌还是家暴,他都会帮我。
我感激他,我也不需要他做那么多,我自己会报警,会陈述,他只需要在警察问询时说一句实话——
可他却对警察说:
没有的事,卢晴熙同学的伤是体育课不小心弄的吧,我可以找几个同学作证。
陈冲,刘昊然,那一帮子垃圾,在警察面前毕恭毕敬,三好学生一般地做完了证。
我这才知道,陈冲是他亲侄子。他大约是怕警察真的关注到我,牵扯出他们霸凌我这件事。
那一次报警不了了之,换来的是爸爸变本加厉的拳脚,和我精神不正常的班级传言。
我听见他在教师办公室笑眯眯地说: 我们班怎么会有被家暴和霸凌的学生呀?这一群皮猴子每天都精力过剩,净折腾我了
其他老师纷纷发出羡慕的声音,接着吐槽两句我的小题大做不懂事,警察都叫来了,对学校影响多不好。还好陈老师包容,这样的学生哪个班主任都不想要。
陈老师和蔼可亲: 那孩子也是可怜,你们不要这样说她。我理解她的。
门外的我胃里翻江倒海,冲到卫生间把酸水都吐了出来。
5.
钱老师把刘昊然父母劝走了。
不是陈老师那种劝。她说:
你们说的情况我了解了,下面我要单独向卢晴熙同学了解一下情况。
接着不由分说将一家三口请出了美术教室。
她先将我带到医务室,处理了一下脸上的红肿和身上的伤口。
她的问题,我据实回答。
不是刘昊然,是爸爸打的。
刘昊然不打我脸。他喜欢吓我,骂我精神病,还会拧我的胳膊。
陈冲最坏,他自己不动手,但是出主意的都是他。上次他让坐我旁边的女生把我杯子里的水换成了尿,非常恶心。
陈老师都知道。陈老师不管。哦,如果我反击,陈老师会管。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他只要维持住自己班级表面的安稳祥和就好。说什么要帮助我,不过是为了维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钱老师把我送回二班,离开时鞋跟跺着地面,急促而响亮,仿佛蕴藏着愤怒。
钱老师和陈老师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有好老师存在的。
但那又怎样?
刚开始,陈老师也是很好的老师。
对大人来说,老师只是一份普通职业,不是我的救世主。不像陈老师一样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时间让我放弃天真:
神明闭目塞听。
无人救我。
6.
钱老师对父母的不假辞色惹怒了刘昊然,放学后他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踢了一脚,又把我的书包扔进河里。
那是一条从上游水库奔腾而来的湍急河流,我看着破旧的书包随水漂远,放弃了打捞。
夕阳远没有看起来那样温暖,初秋的冷风刮透我单薄的校服。
真冷啊。
我盯着河水发呆,忍不住开始想象陈老师或许是深夜失足掉进河里了。
他会比现在的我更冷吧。
他会绝望地扑腾,冰冷的河水灌满口鼻,连呼救都出不了声,肥硕的身子被吸饱水的衣服拖拽进死亡的深渊……
熙熙
熟悉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我回头,看到了乔逸。
我和他从小学四年级起就认识,同校同班,一同上下学,夏天分享同一根旺旺吸的冻,冬天一个烤红薯掰两半。
浪漫点说,算得上青梅竹马——
在我报警我爸家暴之前。
那次报警的阵仗真的很大,除了学校,警察晚上点到小区做走访,上下左右的邻居几乎都知道了: 302 那家辛苦拉扯女儿长大的单亲爸爸,竟是个家暴犯。
当然,由于陈老师的临时反水,爸爸的家暴罪行并没有定性。
但邻居们并不清楚细节。传闻他可能是家暴犯,他就是家暴犯。至于为什么还没有警察上门抓他,一定是因为关系硬。
爸爸的关系硬不硬我不知道,他的拳头有多硬,我深有体会。
他是工地做活的人,身高将近一米九,身形健硕,面目凶悍,老旧小区狭窄的楼梯上与人会车,都得侧着肩膀才能通行。
基于外形优势,许多邻居和陈老师一样,对我家经常传出的殴打痛呼声三缄其口,警察问起,只说没听清。
笑死,老小区隔音差得隔壁胖老头夜里放几个屁我都知道。
所以,说着关系硬的邻居,就是我爸最硬的关系。
不过,邻居只是邻居。
令我寒心的是,乔逸竟然也对着警察含糊其辞
原本我最笃定会有效的两份证言,一份来自陈老师,另一份,会来自他。
我唯一的朋友,背叛了我。
7.
从那之后,我发现乔逸躲着我,上下学再不和我一起。
正合我意。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现在他出声喊住我,我很惊讶。
但我依然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他追在我身后,喊着什么对不起,什么妈妈让他怎样,什么他会帮助我之类的屁话。
我越走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没有书包的负累让我身轻如燕,很快将他甩开,在太阳落下地平线时,拐入一片荒废无人的工地。
四下无灯,我也没有手机,黑夜降临得太快让我看不清眼前,茫然寻路间,脚下一空,身体猛然下坠
8.
我落入了一口没有盖子的枯井,井里还有一只和我同样倒霉的小黑猫,不知被困多久,碧绿的眸子半阖,连叫声都虚弱无力。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我能看到井壁上残留的攀爬梯,带着它爬了出来。
这在我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几乎可以算是奇遇。
站在荒地中央,我怀抱着这个虚弱而温热的小生命,冷风和星月怀抱着我。
9.
我不能把它带回家。
每次赌输了喝过酒,爸爸总要打人发泄。
以前是妈妈和我。妈妈死后,就剩我了。
如果家里有一个比我更弱小的生物,爸爸绝不会放过它。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想让它尽可能活下去。
它没有爸爸,活下去,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还没开门就能听见爸爸震天响的呼噜。
我闪身进客厅,压着锁舌安静地关上门。
脱掉鞋子,绕过在沙发上睡着的人,绕过地上的酒瓶和外套,我蹑手蹑脚来到厨房。
冰箱里还有一个冷馒头,我掰开半个,就着自来水胡乱塞进嘴里,填补空虚到发疼的胃,另半个放进裤子口袋。
找了一圈,连个能放水带出去的容器都没有。
我的目光盯上爸爸落在地上的外套。
心脏缓缓加速,我走过去,蹲下身。
从没干过这样的事。光是向他要学杂费都会被揍,被骂赔钱货,要是真的偷钱,我真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一想到那只小黑猫,想起它依偎在我怀里,小小心脏跳动着生机……
我顿时生出无限勇气
童话里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守护天使。
那是骗小孩子的,因为我的守护天使始终没有出现。
但现在我觉得,等不到守护天使,或许因为我本就该是其他生灵的守护天使
我的人生并非毫无意义
我掏出爸爸干瘪的钱夹,每个口袋夹缝都仔细搜罗,不碰五元以上的大钞,终于凑足了四个硬币。
一瓶矿泉水足够了,或许还可以让老板送我点儿散装的碘伏棉棒。
我太过开心,忽略了一个事实:
爸爸的呼噜声,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
10.
硬币散落在地面,我被揍倒在地,身体痛到麻木。
还没结束,他揪着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咚咚撞向地面。
大概是脑震荡了,辱骂声都像隔着层玻璃罩子,听不真切:
……贱货……小偷……败家……
……臭 bia。 子……拖油瓶……晦气……
粗壮的双手扼住我的咽喉,我喘不上气,双脚挣扎蹬踹,喉咙发出喀喀的声响,窒息感连同愤怒与恐惧充斥着我的心脏。
我抖着瘦弱的双手,指甲狠狠嵌进他的手背皮肤,奋力从齿缝间挤出低哑的诅咒:
……去死……去……死……
他应该是听清了,因为紧接着,掐紧我喉咙的大掌松开,冰冷的空气刚涌入肺部,我还来不及咳嗽一声,他便直起身,狰狞着面容,扬臂,挥下。
啪
我被扇昏了过去。
11.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手脚冰凉,浑身哪里都疼。
尤其是喉咙,简直像插了刀片,连咽口水都痛到脑袋发晕。
但第一个蹦入我脑海的,是那只小猫。
它还等着我
揍我这项运动一向助眠。今天也不例外。
我挣扎起身,从地上捡起那四枚硬币,穿上鞋,把爸爸和他的呼噜关进家门。
太早了,楼下超市还没开门,我从一旁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矿泉水。
一路小跑到荒地,让我冰冷的身子有稍许回温。
远远就听见娇嗲的一声喵。
我笑起来,牵动了嘴角的伤。但这次,是快乐的疼痛。
我快步向前跑去,清晨冷风送来混合着草木清新、沙尘飞灰和垃圾腐臭的味道。
无人知道,那一刻我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我不要爸爸了。
爸爸是个该死的畜生。
我要和小黑一起生活,离开这里去遥远而安全的地方。
对,我决定叫它小黑。
我会保护它,我会很爱它
朝阳初生,照亮我的眼睛。
12.
下一秒,我被脚底柔软的障碍物绊了一跤,狠狠摔在瓦砾碎石上。
我揉着膝盖爬起身,回头——
中年男人穿着前天上课的夹克衫,本就胖的身体更加浮肿,肿到眼皮都无法闭拢,让苍蝇落在浑浊无神的眼球上。
绊倒我的,是昨天失踪的陈老师的尸体。
13.
卢晴熙,说一下你是什么情况下发现的尸体。
我抬起头,看到姚警官和另一个陌生的女警。
之前报警家暴就是他出警的。我不清楚警察局任务分配的方式,没想到刑事案件他也管。
我把一切和盘托出,他低头刷刷记录着。
姚警官看起来好像不记得我了。我摸了摸被打的脸,难道是肿得变形了?
女警问: 按照你的说法,早上不到六点就发现了尸体,为什么点才来警局报案?
我低下头: ……我没有手机,那里离警局也比较远。
正常情况二十分钟就能走到了。姚警官说。
……我迷路了。
姚警官似乎看出我话语间的犹豫,带着丝严厉道: 有相当一部分谋杀案,第一发现人就是凶手。我劝你不要有所隐瞒,否则后果自负。
我紧张地吸一口气,到底说出了实话: ……姚警官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我报警家暴,你负责的。
他抬起头,眼神中并没有多少诧异。看来是有印象的。
因为陈老师笃定我身上的伤是体育课造成的,于是案件就没有了后续。
我撩起衣服,露出青紫一片的肚皮。
女警吃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又捋起袖子,露出指甲掐的、烟头烫的、藤条抽的各种伤痕。
最后拉下衣领,露出脖子上青蛇缠绕般的淤痕。
我放下衣服,平静地对两位警察说: 我恨陈老师。所以在发现他的尸体后,我先是恐惧,接着感到欣喜,上去踹了好几脚,耽误了时间。
当时的快乐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对面两人的眼神,估计觉得我精神不大正常。
无所谓,反正到处都在传我是精神病。
片刻沉默后,姚警官说: 我们的确在陈老师身上发现不少痕迹。撇开其他不谈,你这是犯了侮辱尸体罪。
我在踹尸体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 对不起。我妈死得早,爸爸常年家暴我,我没有家教,我不懂事。
另外,我还没有成年。这不需要我说。
两位警察脸色复杂起来。
14.
陈老师的尸体上的确找到了我的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折磨殴打的痕迹,但无论是击打的棍棒或是钢管、还是捆绑勒颈的绳索,都没有找到。
我一直被羁押在警局,期间有三轮问询,一次验伤,直到晚上点多才被释放。
在警局门口,我看到了乔逸。
他快步迎上来,要给我披上一件厚实的大衣。
但刚刚在警局里,那位姓严的女警察已经给了我一件加绒冲锋衣,十分暖和。
我径直掠过他离去。
熙熙他跑着追来,癞皮狗一样在我身边绕着,喋喋不休。
我打听过了,他们发现荒地不是第一案发地点,你没有力气把陈老师拖过来,除非有同伙。但是他们调查后发现,在学校你没有——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总之虽然你有作案动机,但已经洗清了嫌疑。太好了。
说到这里,他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我: 这里面是今天的试卷和明天家长会的通知单。我给你带来了。
奇怪。死的明明是陈老师,乔逸却像重新转世投胎似的变了个人。
很烦。
我停下脚步,终于回身正眼看他: 你自己都说了,在学校我没有朋友。
他亮晶晶的眼神暗淡下去,嘴唇嚅嗫出两个字: ……抱歉……
我强调: 我,没有朋友。
忽略他向我递来的手,我径自走入夜色。
15.
第二天的家长会是钱老师代开的。
家长会,学生会提前放学,家长老师又被拘在学校,是高中生难得的放纵时光。
原以为,陈老师遇害,我会是全班心情最愉悦的,而陈冲会是全班心情最糟糕的。
没想到,陈冲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来找我的麻烦,连刘昊然几次想来找茬都被他拦了下来。
这是陈老师不在,没人给他保驾护航,开始学会收敛了?
我没时间研究混蛋的心路历程,一放学就急着去荒地看小黑。
出校门的时候,安分了一天的陈冲加快脚步向我靠近,我赶忙撒开腿跑起来。
转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陈冲被乔逸拦住了脚步。
真是稀奇,这俩人一个是调皮捣蛋的后排小霸王,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都是陈老师的心头宝,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
乔逸神色严肃地和陈冲说了什么,陈冲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竟真的停下了脚步,越过乔逸肩膀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
我赶忙收回目光,加快脚步离开。
16。
之前在警局,严警官在看到我身上的伤痕后就态度陡变。
之后的验伤她全程陪在我身边,本来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双眸好似时时刻刻含着泪光,对待我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连自己的加绒冲锋衣都直接给我。
要不是我阻止,她甚至想现场脱毛衣给我套上。
在得知我去荒地是因为小黑后,她说自己猫毛过敏无法收养,但会尽可能提供帮助。
于是,我在荒地的黄色警戒线旁发现了一只崭新的航空箱,门开着,里面铺满柔软的粉色珊瑚绒。
航空箱前面摆着新鲜的猫粮、罐头和清水。小黑懒洋洋躺在一旁晒太阳。
看到小黑恢复得很好,我放下心来,也把离开这里提上日程。
我盘算着需要的东西: 钱、衣物、身份证、户口本、一个可以装下这些的箱子。如果能偷到爸爸的手机就更好了。
和小黑玩了一会儿,我脚步轻快,在爸爸平常到家时间前赶回家。
一打开门,迎头便是一击
我下意识闪开,看到爸爸黑着脸铁塔一般矗立在门前。
17.
爸爸前同事的小孩在一班读书。
偶遇寒暄,同事抱怨小孩今天开家长会,班主任还要兼顾隔壁二班,分给本班的时间都少了。
咦?你女儿不是就在二班?怎么你女儿没和你说啊?你女儿班主任什么情况?对了你女儿现在成绩怎么样?我记得之前还考过年级前十的,真是羡慕你啊
爸爸自然答不上来。
他觉得我的隐瞒让他在同事面前丢了脸面,加上打牌又输了不少钱,一气之下提前回家堵我。
我试图解释,但一如往常,解释无用,只会换来更重的毒打。
我从不是自艾自怜的人,但此刻还是觉得全世界的绝望都压在我的身上。
我放弃了抵抗。
快些晕过去吧,至少梦中,我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18.
很快,我如愿在浑身疼痛中陷入了深黑的昏迷。
醒来,天还是黑的。
我挣扎着爬起身,不顾一切扑向爸爸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套。
手机,手机我要报警立刻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但我不能死我已经有小黑了,它需要我
我在衣服口袋里掏到手机,颤抖着拨出 110,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冷静清晰的女声响起:
110 报警中心,请说。
我喘着气支撑着站起身,忽然意识到,爸爸的外套还在家里,那他应该也在家里才对。
他不在沙发上睡觉,难道是回卧室了?
可自从妈妈在卧室自杀后,他再也没有进过那扇门。
他在哪里?
紧张让我后背发寒,我压低声音: ……我爸爸打我。
对方立刻回应: 别怕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卢晴熙。卢照龄的卢,晴天的晴,康熙的熙。
好的,卢晴熙。我们会保护你。你爸爸现在在你身边吗?不用说话,离开他,走到安全的地方再告诉我你的方位。
我低声道: 我知道他还在家里,但我现在看不见他。
有信任的邻居,或者大人吗?你家楼下是否有派出所?
……没有。我说着,向大门走去,我在开门准备出去。
好的,勇敢的孩子。我们正在定位你的位置,别怕。
警察的安慰让我心神稍定,我绕过地上不知何时碎掉的玻璃杯,来到大门前。
压下门把手后,防盗门发出机芯缺少保养的酸涩摩擦声,锁舌弹开。
门是外开的,往常开锁后,就该自动往外开启一条缝。
但今天,门纹丝未动。
我紧张起来: 门,门被反锁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温柔: 别慌,你试着推推看,可能只是外面有风压住了。
我听话地往外推门,门果然被推动,有什么压在门外,但并没有固定死。
肩膀抵着门板,我用劲,连着门外的重物一起将门推开。
楼道里的感应灯咔一声亮起,我扶着门,只觉天旋地转,累得虚脱,忍不住低下头撑住膝盖。
一股血腥味儿猛然灌注进鼻腔,我也终于看到了抵着房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卢晴熙,你出来了吗?
……出来了。
怎么了?你的声音不大对,哪里不舒服吗?如果感到胸腹疼痛不要走动,就地——
不是的。我轻声打断对方的关切,警察阿姨,我爸爸死了。
那头明显愣住: ……什么?你,你现在安全吗?现场情况如何?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抵在门外的那个东西。
如果不是被他打了那么多年,熟悉他手臂上可怕的肌肉、脸上狰狞的线条,我也认不出来:
这个一只眼睛已经爆炸,流出粘稠带血的玻璃体,满身伤痕的可怜尸体,就是我多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安全。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很安全。
19.
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七。姚警官和严警官说话:
又是这么早。又是她。
严警官的语气略带不悦: 老姚,我感觉你对卢晴熙这个小朋友有点偏见。之前你接手她的家暴报警立案失败的原因已经很清晰了,没有人怪你,但你也不能——
不是的,严慧。姚警官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你心善,这当然是做警察必备的共情能力。但有时候共情能力太高会影响你的判断力。想想看,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两次在早晨七点之前发现尸体,且两位死者都和她有密切关系,或者可以说是她的『仇人』。这难道不可疑吗?
严警官顺着他的话: 好,死者 47 岁,男性,身高 187,体重 70 公斤;卢晴熙 17 岁,女性,身高 161,体重 44 公斤。她如何杀死他?又要如何控制住他,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殴打痕迹?
姚警官: 我早就说过,她有同伙
她没有严警官把手上的记录板啪一声摔在桌上。
我们一起调查的,她没有朋友,除了父亲没有亲属,班上同学排斥她,老师忽视她,她只有自己
姚警官: 你太情绪化了,严慧。
严警官: 因为之前的家暴出警被当做『调查不清浪费警力』的反面教材,你就对卢晴熙有了偏见,总要看到她犯更大的错误才能心理平衡?姚乾,明明是你太情绪化了吧,你已经钻进这个牛角尖里,完全出不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桌上的记录板捡起来,冷声道: 我要去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听说他赌博,说不定有民间借贷记录。我会从这里下手。是跟着我,还是继续找卢晴熙作案的证据,随便你。
20.
因为总是警惕着爸爸的脚步声、开门声、咳嗽声等等一切预示着伤害的细微声音,我的听力格外敏锐,隔壁两位警官的争吵被我听了个七七。
我听到严警官摔门而去,接着姚警官沉重缓慢的脚步来到我所在接待室的门外。
他开门进来,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裹着警局的毛毯,心神尚不稳定。爸爸突然死去带给我的除了震撼、恐惧,更多的是欣喜。
未来的迷雾仿佛瞬间被拨开,一条清晰的自由之路展现在我的眼前
姚警官在我面前蹲下身,拿走我一直攥在手里,已经吃光的饭团包装纸。
那是严警官给我买的早饭。也是我这几天第一顿饱饭。
他的眼睛略向下耷拉,眼皮总是在眼珠上打着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用那样一双捉摸不清的眼睛紧盯着我的双眼。
卢晴熙,你爸爸死了。但你在笑。
我笑的嘴角弧度更大一些: 如果一直打你的人忽然死了,你也会笑的。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姚警官压低声音: 你不怕那个杀人魔来杀你?
杀人魔?我歪了歪头,只是杀死一个畜生而已,怎么就是杀人魔了?
从现场的手段、喜欢生前折磨猎物、找不到作案工具等信息来看,我们推测,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和杀害陈老师的是同一人。
他顿了顿: 或者说,同一伙人。他们或许会继续作案。
我不关心他的推理,也不关心案情进展。
我只想回家后好好收拾屋子,把妈妈的遗像摆上,把爸爸的所有东西都卖掉,不值钱的就扔掉。
再把小黑接回来。不用去远方了,在这里,我们就能一起开始新生活。
姚警官扯我的袖子,强行将我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
他盯着我的眼睛,郑重地问: 卢晴熙,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我歪了歪头,脖颈处青紫色的勒痕倒映在姚警官的眼睛里,清晰刺眼。
大概……是我的守护天使吧?
21.
姚警官摔门而去。
之后接待我的一直是严警官。我在天黑前完成了相关笔录,被允许离开警局。
严警官说,警局已经帮我申请了法律援助律师处理案件和爸爸遗产相关事项。
由于我爸妈没有任何亲近的亲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过世;而我下个月就将年满十岁,所以没有给我另外指定监护人。
严警官还说,这段时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去找她。
为了方便联系,她还给我在警局楼下电信买了个便宜的学习型手机,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使用。
抱着她哭的时候,我想,也许严警官就是我的守护天使吧?
不,不是她。我很快否定自己。
守护天使为我杀了人。严警官怎么可能杀人呢?
我摇了摇头,甩掉心里的好奇。
我不该深究这个问题的,不是吗?
22.
趁着天亮,我先将小黑接回家,给它布置好食水。
现在,这里终于是可以遮风避雨的家了。
用从家里找到的零钱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晚上六点四十五,我逆着已经放学的低年级学生,走进校园。
深秋的寒风依旧刺骨,但肚子饱饱,穿得暖暖的我一点不觉得冷。
晚自习还未开始,原本吵吵嚷嚷欢笑打闹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面带微笑走进教室。
一直跟在陈冲后面的一个女生,叫连雨洁的,总是嘲笑我不洗头。
连雨洁惊奇地指着我,嘴巴张张合合,像只金鱼,滑稽极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你,你是卢晴熙?你洗头了?
我当然洗头了。
是在警局洗的。严警官边帮我清理身上的伤口,边躲着我的目光掉眼泪。
再次抬头挺胸站在镜子前,我才发现自己竟长得有七分像妈妈了。
她年轻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又是名牌大学学生,到现在小区里嚼舌头的老头老太还会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现在,我穿着依然破旧的校服走进教室,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坦然坐回座位上。
连雨洁瞠目结舌,我久久也未等到那些俏皮又刻薄的话语,便觉得她今天大概是放过我了。
桌子上放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和练习册、试卷,以及一个崭新的书包,一些文具。
最上面贴着一张便条:
你不能改变过去,但可以改变未来。
字体潇洒飘逸,带着严谨的笔锋。
我抬起头,正看到钱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
她从眼镜上方看向我,一向严厉的眼神多了一丝鼓励与柔和。
我冲她感激地笑了笑,努力把泪水含在眼眶里。
钱老师、严警官……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我都会铭记在心,等未来有了能力,一一报答。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课本和试卷。
乌云已经散尽,我终于有努力的意义了。
我听见同学的窃窃私语,听见连雨洁和陈冲说着我怎样怎样……
但是渐渐地,我的思绪便完全沉浸入方程和曲线中,什么都听不见了。
猛地,有一个声音炸响在耳边
23.
那是一阵拉长且刺耳已极的警笛声
我被惊得心脏都要跳出喉咙,霍然抬起头,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椅子腿擦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四周同学、台上钱老师,都向我看来。
但我根本没心思管。
难受,太难受了。警笛声绵绵不绝,吵得我脑仁生疼,眼前发花
就在我觉得是不是多年磋磨拖垮了我的精神时,眼前一花,空中显出一行红字:
找到凶手
卢晴熙。钱老师来到我身边,扶住我,关切道: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
连雨洁回头,轻声对后排的陈冲嘀咕: 我就说她疯了,她爸爸死在她眼前哎,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看她们的表现我便知道,警笛声,包括红字,都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
我向钱老师表示自己没事。
耳边的警笛声已经偃旗息鼓,眼前的红字也在我拼命眨眼后淡去。
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痛不痒的幻觉。
呵,什么东西,让我找凶手?
我为什么要找凶手?
那可是保护我的守护天使啊
我思绪纷乱,忽然又觉得,经过这么多年的折磨,我真的疯了也说不定。
但就算疯了,也不能阻止我继续前行
学业荒废多年,好在妈妈遗传给我聪明的头脑,现在从头补起还来得及。我只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埋头做题。
我要做这个班上最努力的人。
因为我的未来,得来的比他们所有人都艰辛。
24.
从晚自习回来后,我久违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疲惫和放松使我昏昏欲睡。
就在入眠前一刻,警报声再次响起,红字也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我被吓得险些心脏骤停,从床上弹起身,直到看见一旁淡定打哈欠的小黑才确定,又是幻觉。
之后,幻觉每隔三小时就会出现一次,持续一分半钟,丝毫不顾我是在睡梦中、课堂里,还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钱老师注意到我精力不济,还以为我是受案件影响,第二天中午专门找我劝说开导。
我感激她的关心,但她完全无法理解我的困境。
我心烦意乱,在又一次被警笛打断思路后,内心冲那不存在的红字主人疯狂怒吼:
行了行了我会去找安静别打扰我做题
警笛和红字奇迹般地提早消退了。
25.
我开始留意身边的人,看谁行动异常,或举止鬼祟,便在心里记上一笔。
这里的记上一笔是字面意思。
我发现,每当我标记了某个奇怪的同学,红字便会出现,将他的名字和行为记录在一个名为线索的虚拟笔记本上。
而只要每三个小时写上一个线索,红字便会停止这个时间段的警告,给我片刻安宁。
可是,老实说,如果红字的目的是让我破案,那它的做法简直是儿戏。
高中生能有几个情绪稳定头脑正常的?就算是班上最乖巧的好宝宝也有自己的发疯时刻。
数学课代表会在课间躲进卫生间抽烟;班长经常以找老师有事为借口溜进没人的教师办公室舔饮水机出水口;体育委员会撬锁进入被封的废弃教室,在里面大跳脱衣舞……
为了安心学习,我这双眼睛看到了太多。
26.
线索中最常出现的,是陈冲。
在爸爸死后,他又开始明目张胆地挑衅我。
不过,没了陈老师保驾护航,又没有刘昊然的家世资本,他的欺负都变得小打小闹,不过指着我鼻子说刻薄话而已,不痛不痒。
老实说,有好几次我看到连雨洁看陈冲的眼神都不对了: 以往这可都是她的活计,老大走马仔的路,让马仔无路可走?
不管怎么说,他的所有行为都成了我让红字闭麦的素材。
只有一次,陈冲亲自上了。
他推翻我高高的书本山,把那些我爱惜不已的崭新书籍拎着封皮吊起来粗鲁地从头翻到尾,末了丢到地上。
有时候还会无缘无故来翻我书包,我忍不住质问他到底在找什么,甚至都做好了他要栽赃我偷钱的准备。
结果他说:
看看你有没有带学校明令禁止的违禁品。
……神经病,做了两年土霸王,现在忽然想当纪委玩玩了?
幸好,陈冲的威风耍不长。
钱老师兼任了我们的班主任,她对陈冲的行为严厉斥责,当众批评,还要求他向我道歉,不写完四千字的检讨不准回家。
我爽得头皮发麻,要不是低调惯了,恨不得上他桌子前头盯着他抓耳挠腮地憋字句。
放学后,我低着头收拾书包,其实在用余光观察班上同学。
接着,我看到一个男生拿书的时候不小心从书包里带出一团被红色塑料袋包裹严实的东西,他赶紧抓起来塞回去,急匆匆从后门出去,连同学向他告别都没有听见。
是乔逸。
27.
乔逸怎么了?那打招呼的同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旁边朋友抱怨,他这两天好像有心事,好几次不理我们了。
朋友耸耸肩,拉上书包拉链: 听说他妈妈要他出国读大学,这几天正和家里抗争呢,没心思理我们也正常。
啊?他要出国啊?之前不是还说要一起考 B 大……
我也收拾好书包,默默跟在乔逸身后从后门离开。
乔逸不理人,这的确不正常。
上了高中后,成绩好加上面玲珑,又和我这个怪人彻底划清了界线,他在学校人缘愈发好。
仅仅因为出国就神思不属?
这不像他。
他可是能当着我的面对警察说无事发生的心理素质呢。
走出教学楼后,乔逸和几个交好的邻班同学打了招呼,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有心要抓住他鬼鬼祟祟的行为记录下来作为线索搪塞红字,一直远远缀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路穿街走巷。
我们从小在这一块长大,下课了就回家,无事去玩的地方也都是商场、公园、大路、大桥,朗朗乾坤,车水马龙。
我竟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如此阴暗的背街小巷,潮湿恶臭,路灯闪烁,没有监控,也几乎没有行人。
从又一个弥漫着霉味儿的巷子里走出来时,我才发现,眼前竟是我捡到小黑、发现陈老师尸体的荒地。
荒地上少有遮挡物,我只能远远躲在一片约两米高的混凝土破墙后面,借着昏暗月光看。
乔逸在荒地上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从地上拉起要找的东西: 一只生锈的大铁桶。
他捡了些破纸箱,胡乱撕碎放进铁桶里,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皮罐头。
太小了,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从他拧开倒入的动作,能判断那是一瓶液体。
瓶子倒了一半后,他从书包里掏出那包东西。
红色塑料袋鼓鼓囊囊。他掂了掂,干脆地扔进铁桶里。
接着,他将剩下半瓶液体也倒了进去。
空瓶被他小心收进书包,反手摸出一盒火柴来。
嚓,他手极平稳,一次成功, 亮起的火苗映亮他的面容。
火苗腾空而起,落入铁桶。
下一秒,火焰猛地从桶中窜起,赤光冲天
夜色愈浓, 火光愈盛,直至桶里燃料用尽, 火光逐渐暗淡下去,月已上中天。
等火焰完全熄灭,乔逸离开,我才从躲藏处走出来。
铁桶还残余着温度,但已经不烫人。我打开手机电筒,弯腰照进去看。
桶里只余黑漆漆的灰烬, 我从旁边找了根钢筋伸进去拨弄,忽然感到钢筋被卡住。
原来是铁桶底下有个破洞, 大约是光线昏暗,乔逸也没发现。
拨开破洞上的灰烬, 再用手电去照,可见地上被熏黑的杂草, 以及一根黄褐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推翻铁桶,蹲下身, 细细查看。
那是一节粗麻绳,被火熏得变了色, 一头还有被焦糊断裂的痕迹。
这就是乔逸红色塑料袋里的东西?大概是被火烧断了一截正好掉进窟窿眼儿里,躲过了烈火焚身的结局。
这麻绳有什么特殊的?他为什么要特意跑到这里来烧掉?
虽然荒地很大,发现陈老师尸体的地方远在另一边,但大晚上来这里,他不觉得瘆得慌吗?
除非,这麻绳十分见不得人。
我仔细看那麻绳, 忽然发现绳子上有几块深色痕迹不像是烧焦的。
倒像是,有什么液体浸湿又干掉, 硬硬的,结了痂。
我凑上去,闻到了腥臭的铁锈味。
警察们对陈老师案件的描述忽然响起在我耳畔:
……但无论是击打的棍棒还是钢管、捆绑勒颈的绳索, 都没有找到……
我看着手上的绳索,想到那天追在我身后,满口悔恨的乔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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