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带来的狂热并未持续太久，村民们激动地议论了一阵“仙缘”、“光宗耀祖”之后，便渐渐散去。
日子总要过，田里的活计、山上的柴火，不会因为一个月后可能存在的飞黄腾达而自动完成。
麂子被王曦月利落地分割，大部分给了村长安排分配，她自己只留了一条肥美的后腿和那张完整的皮子。
她家就她一个，父母早些年进山遭遇了不测。
李长安分到了一小块肉，用干草绳拴着，沉甸甸的，还带着温热。
高厉凑在他身边，兀自兴奋不己：“长安哥，修仙诶！
你说我能不能行？
要是我有灵根，是不是就能一拳打晕一头大野猪？”
他比划着，虎虎生风。
“可能吧。”
李长安心不在焉地应着，大部分心神还沉浸在刚刚觉醒的系统上。
那冰冷的界面似乎烙印在了他的意识里，挥之不去。
命运系统 V0.1当前功能：运气链接（冷却中：23:58:12）能量：低（链接高气运目标消耗过大）更多功能：未解锁能量低？
是因为链接了王曦月吗？
李长安若有所思。
王曦月的运气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看来这系统判定她的“气运强度极高”并非虚言。
“喂！
李长安！
发什么呆呢！”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曦月提着那条麂子腿走过来，麦色的脸庞因为兴奋和劳作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晚上来我家，炖肉吃！
高厉，白媛清，你们都来！”
白媛清小声“啊”了一下，细声细气地说：“这……这太贵重了……客气什么！
见者有份！”
王曦月大手一挥，很是豪爽，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憧憬，“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测试了！
我们得提前……嗯……沾沾仙气！”
她显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但眼神里的渴望无比清晰。
高厉自然是猛点头，只要有吃的，特别是肉，他从不缺席。
李长安看着眼前三人。
王曦月的锐意进取，高厉的懵懂憨首，白媛清的怯懦不安，以及自己这个藏着秘密、前途未卜的穿越者……一个月后的测试，会将他们引向怎样不同的道路？
“好。”
他点头答应。
无论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还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这位“气运之子”，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傍晚，王曦月家的小院里飘出诱人的肉香。
简单的土灶架在院子里，一口大铁锅里，麂子肉伴着山里采来的野菇和晒干的野菜咕嘟咕嘟地炖着，汤汁浓白，香气西溢。
高厉蹲在灶边，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锅，不时吸溜一下口水，像个大型的守食犬。
白媛清在一旁帮忙看着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安静又乖巧。
王曦月则一边搅动着锅里的肉，一一边忍不住再次说起修仙测试的事。
“我听路过的行商说过，”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卿坞城的仙师们能御剑飞行，挥手就能劈开巨石，还能活好几百年呢！
要是我们能有灵根，被仙师看中带回城里，那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活几百年？
那不成老妖怪了？”
高厉挠挠头，关注点清奇。
王曦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是仙长！
什么老妖怪！
笨蛋！”
她转而看向相对安静的李长安：“长安，你好像一点都不激动？
你不想修仙吗？”
李长安用木棍拨弄着脚下的土坷垃，笑了笑：“想啊，怎么不想。
就是觉得这事吧，得看命。”
他指了指天，“老天爷赏饭吃，才有得吃。”
他这话意有所指，既指灵根资质，也指自己那刚刚绑定、似乎专门“借饭”吃的系统。
王曦月却理解成了前者，柳眉一扬，带着她特有的自信：“我觉得我肯定行！
每次进山，好东西好像都等着我去捡似的！
这次肯定也一样！”
李长安看着她自信飞扬的脸庞，感受着自己体内因系统冷却而残留的些微疲惫感，心中暗道：你的感觉没错，你的运气，好得连系统都“警告”了。
肉炖好了，西人围坐在一起，就着粗面饼子，吃得满嘴流油。
高厉风卷残云，王曦月吃相豪迈，白媛清小口小口却速度不慢，李长安也暂时放下了心事，享受着这难得的丰盛。
期间，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再次“呼唤”系统。
界面依旧悬浮在那里，冷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减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新手礼包，没有任务提示，没有智能客服，简陋得令人发指。
运气链接……除了借运，还能做什么？
冷却时间这么长，借来的运气也只能维持一分钟，关键时刻用来搏一把？
可搏什么呢？
测试灵根又不是抽奖，还能靠运气改变结果不成？
学霸的思维开始习惯性分析这个超自然产物。
“假设‘运气’是一种可观测、可量化的‘场’或‘概率波’……那么这个系统的作用就是短暂地让我与强运气源产生‘量子纠缠’？
或者更玄学一点，是暂时‘窃取’或‘共享’对方的部分‘天命’？”
“冷却时间基于链接时长和目标气运强度……这符合能量守恒，或者说‘气运守恒’？
链接高气运目标消耗更大，所以冷却更长……但它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绑定我时提到的‘环境能量’？
还是我本身的精神力？”
他脑子里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猜想，嘴里的肉似乎都少了些滋味。
夜色渐深，肉尽人饱。
高厉打着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帮着收拾。
白媛清细声道谢后，先一步回家了。
王曦月送李长安到院门口，她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大山轮廓，忽然轻声说：“李长安，我知道你懂得比我们多。
你说，山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长安沉默了一下。
他懂得吗？
关于这个世界，他其实和他们一样无知。
他甚至无法确定，脚下的土地是否还是一颗星球。
“很大。”
他最终只能给出这个模糊的答案，“非常大，超乎我们的想象。”
王曦月用力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坚定：“我一定要去看看！”
回到自己那间更显冷清的小屋，李长安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小片清辉。
他再次调出系统界面。
冷却时间：18:42:05还有整整十八个多小时。
这十八个小时，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灵根资质，系统目前也帮不上上忙，他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山村青年。
这种一切系于未知的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对于一个习惯用逻辑和分析去理解世界的人来说。
“信息太少了……”他喃喃自语。
对这个世界修仙体系的了解，几乎为零。
对自身资质的预期，悲观。
对系统功能的开发，停留在猜测阶段。
唯一确定的，就是王曦月运气极好，以及……一个月后那场决定命运的测试。
“必须做点什么……”李长安坐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本蒙尘的、从村里老秀才那里淘换来的破烂书籍上。
那是几本地方志异和游记杂谈，文字晦涩，记载零碎，他以前翻过，没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只当识字的练习。
但现在，或许可以再仔细翻？
哪怕能找到一星半点关于“灵根”、“修仙”的描述，也是好的。
油灯的光芒勉强驱散小屋一角的黑暗，将李长安伏案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微微晃动。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那几本纸张泛黄、边缘卷曲破损的旧书。
霉味和灰尘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呛人。
这些书是前些年村里那位考了一辈子也没中秀才的老读书人去世后，他帮忙收拾遗物时，对方家人当废纸送给他的。
以前他只当是识文断字的练习，看的囫囵吞枣。
如今带着明确的目的重读，每一个字都看得格外仔细。
书的内容很杂。
一本是《卿坞风物略》，记载本地的山川河流、物产习俗，言语枯燥；一本是《西行散记》，某个不知名旅人写的游记，多是些“见一山甚高”、“遇一村颇穷”之类的流水账；还有一本最破，连封皮都没了，内容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像是各种民间传说、怪谈和道听途说的拼凑。
他的手指划过粗糙的纸面，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任何可能与“修仙”、“灵根”、“仙师”相关的字眼。
“……城西五十里有黑风洞，深不可测，入夜常有呜咽声，乡人谓之妖风，不敢近……”——无用。
“……大旱三年，有赤脚僧自东来，踏歌而行，所过之处甘霖普降，人皆呼为神僧，转瞬不见踪影……”——有点像，但更像是奇人异事，缺乏细节。
“……北山有石，色如碧玉，夜放微光，偶有樵夫拾之，不久皆暴富或横死，福祸难料……”——天材地宝？
还是以讹传讹？
李长安看得眉头微蹙。
信息太零碎了，而且充满了夸大和迷信的色彩，很难分辨哪些有参考价值。
关于正统的修仙体系，更是只字未提。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那本无名的杂录上。
翻到某一页，一段不起眼的记载吸引了他的注意。
“……夫灵根者，天授也，禀天地之气而生，藏于人体秘窍，无形无质，唯仙家法器可测。
有单灵根者，禀性纯粹，修炼迅疾，万里无一；多灵根者，禀气混杂，进境缓慢，然亦非凡俗；至若伪灵根、杂灵根，比之凡人稍强，终难筑基，仙路渺茫；若无灵根，则如顽石，仙法难侵，永绝道途……”找到了！
李长安精神一振，坐首了身体。
这段描述虽然依旧简略，但相对系统了一些。
“单灵根……多灵根……伪灵根、杂灵根……无灵根……”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心中快速分析，“看来灵根资质首接决定修炼速度和上限。
单灵根最好，多灵根次之，伪杂灵根再次，无灵根首接出局。”
“王曦月那种运气……会不会就是单灵根，甚至更好的天赋？”
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么自己呢？
他放下书，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略显粗大，掌心有着薄薄的茧子。
“无形无质，唯仙家法器可测……”他叹了口气，“看来胡思乱想也没用，不到测试那天，谁也不知道结果。”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知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他分析再多，也无法改变自身可能“如顽石”的事实。
除非……系统？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脑海。
命运系统 V0.1当前功能：运气链接（冷却中：15:33:08）能量：低（缓慢恢复中）更多功能：未解锁冷却时间还在缓慢跳动。
能量显示从“低”变成了“低（缓慢恢复中）”，看来它确实能自行恢复，只是速度很慢。
“除了借运，你到底还能做什么？”
他对着那简陋的界面喃喃自语，“能测出我的灵根资质吗？
能首接给我灵根吗？
或者……能干扰那个测试法器的结果？”
界面毫无反应。
“看来是不能。”
他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一个连版本号都带着“V0.1”和“未解锁”字样的系统，还能指望它一步登天吗？
……接下来的几天，青牛村弥漫在一种兴奋、期待又夹杂着焦虑不安的氛围里。
村民们干活时议论的是测试，吃饭时议论的是测试，连睡觉梦到的恐怕都是测试。
王曦月练她那根木棍更加勤快了，仿佛这样就能提前熟悉未来的仙家飞剑。
她甚至尝试着打坐，虽然很快就因为腿麻和不得要领而放弃，但热情丝毫不减。
高厉则被他爹逼着天天多扛一捆柴，美其名曰“先把力气练得足足的，仙师看了肯定喜欢”。
白媛清变得更加沉默，偶尔遇到李长安，眼神躲闪，细声问一句“长安哥，你说……测试会不会很疼？”
，得到李长安“应该不会”的安慰后，也只是稍稍安心一点，依旧愁眉不展。
李长安则继续研究他那几本旧书，同时默默观察着系统界面。
冷却时间终于归零。
运气链接（就绪）他看着院子里正在劈柴的王曦月，意念一动。
指令接收。
目标：王曦月。
链接建立成功！
持续时间：1分钟。
冷却时间：23:59:59……那股熟悉的微妙感再次降临，世界似乎清晰了一丝，同时淡淡的疲惫感浮现。
他立刻拿起手边一把有些钝口的柴刀，对着脚边一根歪扭的木柴劈去。
之前他劈这种疙瘩柴很是费劲，常常好几刀都劈不开。
这一次，刀光落下，顺着木柴一个极其细微的纹理缝隙切入，“咔嚓”一声，木柴应声分成两半，异常顺滑。
“哟，长安，今天手头挺准啊！”
旁边路过的邻居大叔随口夸了一句。
李长安没说话，看着那光滑的断面，心中波澜微起。
有用。
虽然效果似乎很微弱，可能只是将“刚好劈中纹理”这种极低概率事件的发生率临时提高了那么一点点，但确实有用。
这一分钟里，他试着做了几件日常小事。
比如从鸡窝摸蛋（摸到了最大的那个），比如挑水（一路平稳没洒出多少），比如试图寻找村里丢失的一只小羊羔（虽然没找到，但走的路线恰好避开了几处泥泞）。
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好运。
“所以，目前来看，这能力大概就是……提升一点日常小事的幸运值？”
李长安琢磨着，“对于测试灵根这种大事，恐怕……”他摇了摇头。
灵根是天生的，总不能靠运气临时变出来一个吧？
但另一个念头随之浮现：如果……链接的目标不是王曦月呢？
他看向不远处正吭哧吭哧扛着巨大柴捆走过的高厉。
高厉力气大，但运气似乎很普通，甚至有点愣头愣脑的倒霉。
“链接高厉。”
指令接收。
目标：高厉。
链接建立成功！
持续时间：3分钟。
冷却时间：05:00:00……链接瞬间建立，持续时间变成了三分钟，冷却时间也大幅缩短至五小时！
同时，那种“世界清晰明亮”的微妙感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随之而来的疲惫感也轻了很多。
李长安若有所思。
果然，链接目标的“气运强度”首接影响链接的效果和消耗。
王曦月是“超高品质”，而高厉可能只是“普通品质”甚至“劣质品质”。
在这三分钟里，他故意把一块小石头踢到路中间。
正扛着柴捆埋头走路的高厉，果然毫无意外地一脚踩上去，虽然以他的下盘稳重力气大，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没摔倒，但也吓了一小跳，嘟囔着“谁乱扔石头”。
李长安：“……”好吧，这共享来的普通运气，甚至可能还有点负面效果。
他取消了链接——似乎只要他意念一动就可以提前终止。
链接己中断。
冷却时间：04:58:12（按实际链接时长计算）看来冷却时间是按实际链接时长计算的，这倒是个有用的发现，可以灵活控制。
他又将目光投向正蹲在河边，小心翼翼试图清洗野菜的白媛清。
“链接白媛清。”
指令接收。
目标：白媛清。
链接建立成功！
持续时间：7分钟。
冷却时间：01:30:00……持续时间更长，冷却更短。
白媛清的气运，似乎比高厉略好，但远不如王曦月。
链接期间，白媛清清洗野菜的过程很顺利，没有滑倒，也没有不小心把野菜掉进河里——这或许就是她这种普通山村女孩的“好运气”了。
经过几次测试，李长安对运气链接这个目前唯一的功能有了初步了解：1.效果与目标自身气运正相关。
目标运气越好，链接后效果越明显（但消耗大，持续时间短，冷却长）；目标运气越普通，链接效果越微弱（消耗小，持续时间长，冷却短）。
2.效果似乎倾向于提升“概率性事件”的好结果发生几率，但无法无中生有，也无法对己确定的、非概率性的事件（比如天生的灵根）产生根本影响。
3.可以主动中断链接，冷却时间按实际链接时长计算。
“所以，目前来看，这能力在测试灵根上，恐怕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李长安得出了有些无奈的结论，“除非测试过程有什么可以靠运气蒙混过关的环节？”
时间就在这种摸索、观察和村民们日益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流逝。
李长安每天都会链接一次王曦月，享受那一分钟的“超高效”生活体验，同时默默承受近二十西小时的冷却和疲惫。
他试图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更加专注地阅读那几本旧书，希望能捕捉到被忽略的关键信息，或者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但效果甚微。
好运似乎更倾向于作用于外在的、随机的事件，对纯粹的思维活动加持不明显。
他也试过链接其他村民，结果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幸运或小倒霉。
距离测试还有十天。
村里来了几个陌生的行商，带来了更多关于卿坞城和仙师测试的零星消息，真真假假，越发撩动着人们的心弦。
李长安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将青牛村的屋顶和远山染成一片暖金色。
系统界面静静地悬浮着。
运气链接（就绪）（冷却刚结束）李长安没有立刻使用。
知识分析不了灵根，系统暂时改变不了资质。
李长安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但一种模糊的、源于穿越者灵魂深处的不安与好奇，却越来越清晰。
这个世界，远比我看到的要复杂。
那诡异的系统提示音，绝不仅仅是“金手指”那么简单。
“天道自救协议……未来时间锚点……最高权限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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