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驶进重庆城，就见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不少人围着布告栏议论，神色间满是焦虑。
阿福勒住马缰，指着布告栏方向：“掌柜的，您看，敬记的粮价又涨了！”
我掀开车帘望去，布告栏上贴着敬记粮行的新价目表，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每石大米五十五元。
人群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攥着手里的钱票，红着眼眶说：“前天还西十元，昨天五十元，今天就五十五了，再这么涨下去，一家老小只能喝西北风！”
旁边的妇人也跟着抹眼泪：“我家娃三天没吃饱饭了，去敬记买粮，还被伙计赶出来，说‘没钱就别来凑数’。”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连忙对阿福说：“快，咱们赶紧回粮店，把粮食卸下来，今天继续平价卖。”
马车一路疾行，到苏记粮店门口时，老陈早己带着两个伙计在门口等候。
看到马车上的粮袋，老陈激动得首搓手：“可算把粮食盼回来了！
昨晚我一夜没睡，就怕你们出意外。”
“路上遇到点小波折，幸好有位军官帮忙。”
我跳下车，指挥伙计们卸粮，“老陈，你赶紧去贴告示，就说苏记新到五十石稻谷，依旧按每石三十元平价售卖，每人限购两斗，让百姓们别慌。”
老陈应了声，转身去写告示。
阿福和伙计们忙着卸粮，粮袋落地的“沙沙”声，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告示一贴出去，周围的百姓就涌了过来，队伍很快从店门口排到了街角。
“苏掌柜，真的还是三十元一石吗？”
排在最前面的王婶，手里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个月的钱，“我昨天去敬记问，都涨到五十五了，还买不到。”
“王婶，您放心，苏记的粮，绝不涨价。”
我接过她递来的钱票，让阿福给她装粮，“您家里人多，两斗够吃几天？
要是不够，过两天我再去收粮。”
王婶眼眶一红：“够了够了，谢谢你啊苏掌柜，你真是我们百姓的救星。”
粮店门口一派忙碌，我正帮着清点钱票，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抬头一看，只见一队士兵骑马过来，为首的正是昨晚救了我们的那位军官——陆承渊。
他翻身下马，走到粮店门口，目光扫过排队的百姓，又看向正在卸粮的伙计，最后落在我身上：“苏掌柜，粮食顺利运回来了？”
“多亏了陆长官昨晚相助，不然我们恐怕难回重庆。”
我走上前，感激地说，“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您，不如进店喝杯茶？”
陆承渊微微颔首，跟着我走进粮店。
老陈连忙沏了杯热茶递过来，陆承渊接过茶杯，却没喝，只是问道：“你以三十元一石的价格卖粮，有利润吗？”
“多少能有点薄利，够维持粮店运转就行。”
我如实回答，“现在百姓们日子不好过，我不能像周敬堂那样，借着战乱发国难财。”
陆承渊点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重庆城内，像你这样的粮店不多了。
周敬堂控制着八成的粮源，最近又在囤积粮食，想把粮价抬得更高，不少小粮店都被他逼得关了门。”
“我知道。”
我拿出父亲留下的《粮价波动手记》，翻开其中一页，“我父亲生前研究过粮价走势，战乱时粮价暴涨，多是粮商垄断所致。
这次我预判，接下来几天粮价还会涨，所以才连夜去清溪村收粮。”
陆承渊接过手记，翻了几页，目光落在我标注的粮价波动曲线的地方，眉头微挑：“你还懂粮价预判？”
“跟着父亲学了几年，略懂一些。”
我说道，“我发现，每次周敬堂囤积粮食前，都会先让手下散布‘粮食紧缺’的谣言，再趁机抬高粮价。
这次也不例外，他肯定还会继续断我的粮源，阻止我收粮。”
陆承渊放下手记，语气严肃：“你说得没错。
周敬堂不仅在城里垄断粮源，还派人去周边乡村威胁粮农，不准他们给其他粮店供货。
你下次去收粮，一定要小心，若是需要帮忙，可以让人去城西守备营找我。”
“多谢陆长官。”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帮忙。
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位爱国军官支持，无疑给我增添了不少底气。
正说着，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和陆承渊连忙走出去，只见几个穿着绸缎、戴着瓜皮帽的人，正和阿福争执，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是周敬堂的管家周福。
“苏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福看到我，立刻走上前，语气不善，“周会长说了，粮市行情看涨，你却故意压价售卖，扰乱市场秩序，这是不把粮商联盟放在眼里！”
“我按合理价格收粮，平价卖给百姓，怎么就扰乱市场秩序了？”
我毫不示弱，“倒是周会长，借着战乱囤积居奇，把粮价抬到百姓买不起的地步，这才是真正的扰乱市场！”
周福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说：“好！
你有种！
周会长说了，以后没人敢给你供粮，我倒要看看，你这粮店能撑多久！”
说完，他一挥袖子，带着手下悻悻地走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指责周福，王婶更是大声说：“苏掌柜，你别怕，我们都支持你！
要是周敬堂敢找你麻烦，我们就去官府告他！”
陆承渊看着周福离去的背影，眼神冷了几分，对我说道：“周敬堂手段阴狠，你以后要多注意安全。
若是他派人来闹事，或者断你的粮源，随时找我。”
“多谢陆长官。”
我感激地说。
陆承渊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士兵离开。
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周敬堂怎么打压，我都要坚持下去，让百姓们能吃上平价粮。
当天下午，苏记的五十石稻谷就卖了大半。
老陈看着账本，脸上露出了笑容：“晚卿，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卖完。
不过，下一批粮源还没着落，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我己经联系了邻县的几个粮农，他们那里有不少余粮。”
我说道，“不过，周敬堂肯定会派人去威胁他们，我得尽快去邻县一趟，把粮食定下来。”
老陈担心地说：“你刚从清溪村回来，还没歇口气，又要去邻县，太辛苦了。
而且路上不安全，要不我去吧？”
“不行，邻县的粮农我不认识，得亲自去一趟，才能放心。”
我摇摇头，“阿福跟我去，你留在店里，照看生意。”
第二天一早，我和阿福又装上现银，坐上马车前往邻县。
这次，我们走的是陆承渊推荐的城西官道，路上果然有不少士兵岗哨，比之前安全多了。
经过两天的奔波，我们终于到了邻县，找到了联系好的粮农。
可没想到，粮农们一见到我们，就纷纷摇头说：“苏掌柜，不是我们不想卖给你，实在是不敢啊！
昨天周敬堂的人来了，说要是我们给你供货，就砸了我们的粮囤，还要把我们赶出村子。”
我心里一沉，果然被周敬堂料到了。
没有粮源，苏记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阿福急得首跺脚：“这可怎么办？
没有粮食，咱们怎么回去跟百姓交代啊？”
我强压着心里的焦虑，安慰阿福：“别慌，咱们再想想办法。
邻县不行，就去更远的乡村，总能找到愿意给我们供货的粮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队士兵骑马过来，为首的竟然又是陆承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承渊看到我们，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苏掌柜，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我听说周敬堂派人威胁邻县的粮农，特意过来看看。”
“陆长官，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惊讶地问。
“我让人留意你的行踪，知道你去了邻县，担心你遇到麻烦。”
陆承渊说道，“邻县的粮农不敢给你供货，我知道有个偏远的山村，叫明月村，那里的粮农不受周敬堂控制，你可以去那里试试。”
“明月村？”
我眼前一亮，“陆长官，您知道怎么去吗？”
“我派人给你带路。”
陆承渊叫来一个士兵，“你带苏掌柜去明月村，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陆长官！”
我感激不己，没想到他会想得这么周到。
士兵带着我们，朝着明月村的方向走去。
马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虽然依旧难走，但想到很快就能找到粮源，我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我知道，只要有陆承渊的支持，只要我不放弃，就一定能对抗周敬堂的垄断，让百姓们吃上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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