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这座宽大典雅、华丽精致的宅邸安静了下来。
侍卫手执戟有序地巡廊,其身着铁甲,冷光如鳞,举着火把,火光照耀在脸上,半明半昧。
二进院正屋内,刚洗去一身疲惫的丹阳侯阮奕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
阮奕将手中巾帕递给婢女,走向床上的陈夫人。
“是。”
众人轻声退下,关闭房门。
“父君,今日周大师说的......”陈夫人欲言又止。
实在不是她过度担忧。
周景珩大师出身荆州南郡周家,其幼年体弱多病,三年不愈,就去武山清真观请命,后遇到一个道士,授以方术。
学成之后入仕官至太常寺太卜丞,善占卜之术,多有灵验。
如今周大师在瑞儿的弥月礼上作出“麒麟儿”的评价,无心之人自然不在意,权当是对小儿的祝福,有心之人恐怕就要多想了。
嗯,瑞儿就是陈夫人给阮珺取得小名,取祥瑞环绕,福泽深厚之意。
只希望自家孩子能得上天赐福,一生无病无灾到终老。
“夫人不必担忧,权当是长者赐福即可。
这个孩子将来造化如何,且长远着呢!”
阮奕大手抚摸着陈夫人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见陈夫人眼里还有隐藏不住的忧愁,阮奕抬眼看了一下房门,确定西周无人后,低头贴近陈夫人的耳朵,轻声细语了一番。
“果真?”
陈夫人抬头看向阮奕,眼睛明显放大,惊喜问道。
“嗯,所以夫人且放宽心。
今日阿父给瑞儿取了一个字,名珺,你看如何?”
阮奕见陈夫人心情转好,便换了一个话题转移其注意力。
“珺,美玉也。
好字,我们瑞儿以后定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陈夫人眼含笑意地看向不远处躺在婴儿睡车上的阮珺。
阮奕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阮珺,感慨道:“是呀,瑞儿的到来倒是让阿父的精神好一点,起码让他不再担忧丹阳候府的下一代。”
闻言,陈夫人轻抚阮奕的手,目光收回看向他。
“我知道的,不必担忧。”
阮奕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温和看向阮珺,这个宣告了他后继有人的儿子。
阮奕是第三任丹阳候,第二任丹阳候是阮贤,现今己是知命之年。
阮贤早期因随父征战沙场,身体留下隐患,后多年操劳事务,如今也是弥留之际,唯一的心愿便是看到丹阳侯府的下一代嫡出继承人的诞生,让侯爵之位能顺利继承下去。
阮奕这一年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多次留宿主屋,与陈夫人一起,两人勤勤恳恳,才让阮珺呱呱坠地。
阮珺微眯着眼,侧头透过帷幔看向自己的这对贵族爹娘。
“珺吗?
看来自己这一世还是叫阮珺,只不过性别变了。”
想到这,阮珺深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呀!
不过自己也只能不断适应了。
幸好,这一世,有爹有娘,夫妻感情还挺深厚,家境殷实,出入还有仆从使唤,不然天崩开局,日子可就难过了。
想到这,阮珺心满意足地又睡了过去。
刚出三月,丹阳侯府就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老丹阳侯还是走了,众人开始操办起了葬礼丧仪。
刚五个月大的阮珺,任由人打扮,穿戴起了丧服,全程被抱着参加了仪式。
老丹阳侯的葬礼办的很宏大,诸多亲友前来慰问和祭祀,朝廷还派来了使者大臣前来吊唁。
因为现今流行厚葬,所以其送葬队伍很是庞大,棺木装饰的也很华丽,随葬品十分丰富。
即便阮奕己能做到为人子女所能做到的一切,但丧父之心仍是悲痛的。
阮珺小小一个人,话都还不会说,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这个沉浸在哀痛中的父亲,只好默默地抱了抱他,以表安慰。
时间如流水,悄然流逝。
转眼间,阮珺己是一个三岁的小大人了。
经过这三年的摸索学习,阮珺了解到自己所处的朝代是大晋王朝,现今是开国的第二个皇帝统治期间。
而自己父亲的这个丹阳侯,则是第一代丹阳侯陪伴着开国皇帝在马背上打天下得来的。
丹阳二字也是因起家于丹阳县而来,所处的州郡则是扬州丹阳郡。
嗯~在地理位置上也是属于江南一带了。
凭着阮奕日常里对阮珺的认字教导,阮珺己认得大部分隶字,现正津津有味地阅读着从书架边角旁寻来的前朝散人游人杂记,从描写的各郡风貌中努力提炼出自己想了解的信息,并再一次深刻了解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虽然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而自己所知的历史潮流中也并未提到过这个所谓的大晋王朝。
但要想探索这个世界,目前自己还是太小了,连丹阳郡都没有出过。
“哎,还是得努力长大呀!”
阮珺深叹了一口气。
“公子,主公请您去一趟内书房。”
仆从吉砚行礼后传话道。
吉砚和吉骁是阮奕为阮珺选定的贴身仆从,比阮珺大上三岁。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阮珺放下书简,起身走出房门。
此时阿父找我,估计是大父的三周年祭奠之事了,阮珺内心嘀咕道。
虽然阮珺还是一个三岁小孩,但作为长子嫡子,阮奕己开始让阮珺在旁观看他平时是如何习惯处理事务的了,偶尔还会询问阮珺的看法,意见相左时还会为阮珺解惑。
潜移默化下的自小教导,才能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
当初,阮奕的阿父也是这么教导自己的。
提到了阿父,阮奕看着父亲生前最为喜爱的度山居士《渡江独钓图》,便不由再次伤感。
转眼之间,父亲己离去三年了。
这一次的谭祭过后,次弟和三弟就会协同家眷回地方任职,下一次团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到了内书房,阮珺看到的就是阿父对着墙上画像思绪游走出神的样子。
犹豫片刻,阮珺上前行礼,“啊父。”
“哦,我儿来了。
来,到这来。”
阮奕回神,对着阮珺伸出手。
阮珺如往常般来到阿父身边,任由阿父抱着自己坐着。
“瑞儿,几日没见,你似乎又胖了一些?”
阮奕说着,还掂了掂手中儿子的重量。
“啊父~”阮珺无奈喊道。
这个老父亲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童心未泯了。
“哈哈~不说了,这次喊你过来,是因为你大父的三周年祭祀快到了,到时候你跟在阿父身边......”阮奕开始细心地对阮珺一一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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