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很久了，叶惜缘才缓缓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手，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那份多年前被戏耍的刺痛，总在不经意时卷土重来。
但比起后来高中遭遇的一切，初中那段仅仅因为“胖”就被无限放大的日子，才是她所有恐惧和自卑的根源。
她记得初中的自己，只是比同龄人略显圆润。
但这足以让她成为一些人眼中的焦点。
家里的严格让她内向，而那点多余的体重，则成了她无法撕掉的标签。
印象最深的是订班服那天。
班长统计尺码，轮到叶惜缘时，还没等她开口，后排就传来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全班听见的声音：“叶惜缘能穿上的码，那我们所有人都能穿上了吧？”
瞬间的寂静后，是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她僵在原地，脸颊烧得滚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衡量着她的尺码。
最后，她几乎是嗫嚅着报了一个最大的尺码，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公开处刑。
做课间操也是煎熬。
她努力想把动作做标准，可每当她伸展手臂、弯下腰时，旁边总会飘来“善意”的提醒：“叶惜缘，你这么用力做，怎么还这么胖啊？”
那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扎进她最在意的地方。
她动作瞬间僵硬，之后再做操，总感觉西肢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不敢再用力，生怕每一个动作都会引来对身材的评判。
宿舍更是她的噩梦。
她藏在柜子里的零食，时不时会被室友翻出来。
“胖子还吃零食啊？”
她们一边分食，一边嬉笑。
委屈让她冲上去想抢回那袋属于自己的饼干。
可她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她们轻易地制住她，其中一个女孩笑嘻嘻地，用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哟，还敢抢？
长这么胖，动作倒挺灵活？”
那几下拍打不疼，却比任何疼痛都更让她耻辱。
她所有的反抗在那阵嬉笑声中土崩瓦解，只剩下剧烈的羞耻和一种深刻的认知：她连保护自己微不足道东西的能力都没有。
真正的恐惧是无孔不入的漠视，那个午休，她去买橡皮，超市里人头攒动，角落里一个黄毛在玩折叠刀，叶惜缘有点怕但橡皮是必须要买的，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柜台那里买，果然没躲过，她的手指被划伤了，橡皮也买到了。
小混混却像没看到一般吹着口哨离开了，我忍着泪，抓起橡皮逃一般的回教室，在午休的寂静中，独自用卫生纸按住伤口。
疼痛清晰，却比不上周围同学扫过她时那漠然的眼神。
我拼了命学习，指望着考上高中，就能摆脱他们。
然而，高二的理科难度像一堵绝望的高墙，尤其是物理。
家里的电话总是在周末准时响起，母亲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惜缘，最近成绩怎么样？
你大舅在教育局，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可不能给我们丢脸。
考不上好大学，这书念着也没什么意思。”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她所有想说的“太难了”、“我跟不上”都被堵在喉咙里，只能干巴巴地回应：“知道了，妈。”
更让她无措的是，高中的孤立换了更隐蔽的方式。
她瘦了不少，看起来只是有些文弱。
起初，她因为不再胖而获得了一段短暂的平静。
但很快，班主任几次在课后特意找她谈话被室友看见，加上她在教育局的大舅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传开了，宿舍里的空气就悄悄变了。
“人家家里有关系的，跟咱们不一样。
看她那不爱说话的样子，估计是瞧不起我们吧。”
这些细碎的议论，总在她推门进来时戛然而止，或者在她背后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当她彻底瘦下来，不再能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后，排挤就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一起去食堂不再叫她；课间她想约人一起去厕所，得到的回答总是“我等等和别人去”；晚上宿舍的卧谈会，当她不存在。
她蜷缩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她们热烈地讨论着周末的计划，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她又一次被抛弃了，而这次，连一个像胖这样明确外在的理由都没有，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持续的压抑和孤立，像慢性毒药一样侵蚀着她。
她开始频繁地感冒，头痛，夜里失眠，白天精神恍惚。
课堂上老师的讲解变成模糊的背景音，习题册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晃动，却进不了脑子。
成绩单上的排名，毫无悬念地一落千丈。
看着又一次不及格的物理试卷，她终于崩溃了。
在那个周末的电话里，她再也忍不住，对着父母泣不成声：“我受不了了……物理我真的学不会……在班里我也待不下去……求求你们，让我转班吧，让我学文好不好？
我保证会努力……”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父母做出了妥协，但条件苛刻：只给她一年时间，转到复读班去学文。
如果一年后成绩没有起色，就必须回去继续学理。
这己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办好了转班手续，抱着沉重的书包，走向那个位于教学楼一楼角落的复读班教室。
她以为这只是从一个困境逃往另一个可能的困境，却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等待她的是陆醒醒，和一群将她从泥潭中拉起的朋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