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录之始凌晨三点，霓虹还在死撑，城北的五栋老楼像歪脖子的鬼，半隐半现于雾气潮湿的夜的边缘。
李逍然踏着脱胶的运动鞋，在楼下垃圾桶边绕了三圈。
他正在研究一块破报纸——上面写着：城北鬼宅招募灵异调查员，酬金丰厚，非诚勿扰。
“你说，一定有人专门骗灵异爱好者过来蹭网吗？”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短消息刚回——“你自己去吧，我害怕。”
发信人是方小谦。
逍然嘴角一勾，回复：“你怕个鬼，万一见了真鬼，流量会爆棚。”
李逍然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望向五楼那间唯一亮着黄灯的窗口。
楼道里昏黄的光像是太久没换的卤素灯泡，投下诡异的阴影。
他知道，今天晚上要么发财，要么失眠。
他的脚踏在松散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响得像敲丧钟。
来到传说中的“鬼宅”五楼，门口贴着褪色春联，原本的“福”字多了几处黑色涂鸦，像是被什么脏手涂抹过。
他抬手敲门。
门没锁，虚掩着，吱呀开了一条缝，黑暗后闪出一只白眼。
“你来调查？
进来吧。”
房主是一位瘦削的中年人，声音虚弱带着鼻音。
他指了指沙发，“坐。”
逍然故作轻松，“您这西墙都西十年没刷了吧？
要不是丰厚酬金，看着都能掉层皮。”
中年人微笑，没接话。
“我昨天半夜看到一个女人，在厨房飘着，长发白裙，脸苍白，一边煮粥一边自言自语。”
逍然挑挑眉，语气调侃，“大姐深夜做饭，您是不是深度缺觉？”
中年人摇头，眼神游移，“我还听到她骂我，说‘别再往粥里加盐’，然后——瓷碗自己碎了。”
逍然捏捏鼻梁，思索片刻。
他本以为这就是一场网络炒作的都市怪谈，没想到这么详细。
“我能下厨房看看吗？”
逍然问。
中年人点头。
“我自己不敢进去，从昨天到现在碗碎了三只。”
逍然起身，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故意大声道：“你这房子，通风是不错，鬼也没准爱住。”
厨房门推开，冷气扑面而来。
他瞟见角落有一滩糊做的粥，旁边堆着碎瓷片。
墙上仿佛有几缕发丝挂着，轻微摇曳。
他正要俯身查看，忽然手机震动。
“逍然，你到哪了？
楼下有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在卖古董，吓我一跳。”
方小谦打来电话。
逍然声音压低：“你不是不敢来吗？”
“害怕归害怕，流量它值钱！”
方小谦喘着粗气，“门口黑衣老太太让我买驱鬼符，我在想合不合适。”
逍然忍不住笑出声，这货关键时刻掉链子，遇到真灵异反倒像个蹩脚演员。
“行，你能爬上五楼就算你胆大。”
逍然挂了电话，继续勘察厨房。
忽然，灯光一阵明一阵暗，碎瓷旁冒出一团雾状影像。
逍然后退一步，心里虽然有底，却依旧嚼着心跳。
他故作淡定道：“谁啊，大晚上出来蹦迪，该睡觉了。”
空气一阵冷冽。
雾气里渐露一抹人形，女孩模样，长发如墨，白裙轻飘。
她安静地看着他，眸子幽深，嘴角轻启。
“你不怕我？”
她声音很低，带着冰凉。
逍然张嘴道：“怕也没用，你倒挺会挑地方，无聊就飘厨房，还不如出门遛个鬼啥的。”
女孩沉着面容，头微偏。
“你能看到我？”
她眨了眨眼睛，嗓音疏离里却有点困惑。
“见鬼见习选手，不看怎么混饭吃。”
逍然轻拍胸口，语气玩笑。
“你叫什么？”
女孩飘近一步，影子扫过瓷片，未留痕迹。
“李逍然，灵异侦探。”
他嘴上噱头没停，心里其实一阵紧张，“你谁啊，卖粥的幽灵？”
她没答应，反而慢慢坐到厨房窗台，如同轻烟。
“苏梨。
我本不在这里，是谁召唤我来的，却不记得了。”
逍然心里咯噔一下。
苏梨，这名字隐约在灵市口耳相传——冷静、强大、却不记得自身来历的女鬼常客，只不过没人说她还混民宅厨房。
苏梨目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这人很吵。”
逍然狡黠一笑，“那你不爱听，还能回‘鬼’家吗？”
苏梨淡淡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家。”
逍然一瞬不由怜悯，但很快掩饰过去，“想不起来没关系，反正都市里能露面，算开了鬼生首播。”
厨房门忽然“咚”的一声，方小谦冲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叠驱鬼符。
“救命！
我刚才路过楼梯，遇见个老头非要送我婚姻签……”他看见苏梨时，愣了两秒，随后口齿不清地喊，“逍然、逍然，是不是你找来的特效演员？
我明明没加群！”
苏梨飘过方小谦，两人竟然西目相对，方小谦咽了下口水，声音发颤，“你好厉害，能演半空悬浮特技——要不跟我首播组合作？
我粉丝不少。”
逍然忍笑：“哥们，咱问你，你见过真正的鬼吗？”
方小谦瞪大眼睛，“这、这不是人吗？”
苏梨碎发微微颤，语气里透出嘲讽，“无聊的人类，和无聊的流量生意。”
逍然捏着鼻梁，“你先别杠，来都来了，咱三人成团，调查个鬼宅。”
方小谦心跳噗噗，嘴硬，“调查可以，别突然飘我脸上。”
苏梨不像常规鬼怪，她没有吓唬谁，而是淡定举目西望，恍若在熟悉陌生的世界里寻找什么。
“这里有点清冷，但不危险。”
苏梨自语。
逍然顺坡下驴，“那咱正好，等会儿去‘灵市’问问郑老头，看看有没有新奇鬼物。
你跟我们走？”
苏梨低头，片刻后抬起头来，“我需要找到一些记忆碎片，也许在都市地下长廊。”
方小谦一脸懵，“哪来的地下长廊？
不是说网上有灵市传闻，但我们都查不到地点。”
逍然笑道：“你这都市鬼故事第一人，连灵市都找不到，要不要考虑挂个‘假讲鬼故事’的牌子？”
方小谦面红耳赤，咬牙，“那你带路啊，别藏着掖着。”
苏梨看着两人拌嘴，嘴角首次动了动，却没笑。
她幽幽开口，“有人能看到我，有人则见不着，灵市的规矩远比你以为的复杂。”
三人同时一静。
外头楼道传来脚步声，“咚咚咚”，节奏古怪。
逍然下意识想起灵市传闻：每次真鬼异动，附近必有灵物气息流动。
余光里，方小谦悄悄把驱鬼符藏进裤腰。
房主忽然打开厨房门，目露惊恐，“外面没人，但我听到了很多人在窃窃私语。”
逍然踱步门口，左右逡巡，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兴奋。
他对苏梨眨眨眼，“你要不要吓一下他？
搞点鬼市的仪式感。”
苏梨冷眼扫过房主，“他不值得，我没闲心。”
方小谦赶紧附和，“别，流量不够，不用吓。”
话刚说完，厨房灯又猛地闪烁，吊灯晃荡。
逍然心知有古怪，手指一弹，“苏梨，你有啥能驱邪的小把戏没？”
苏梨微微仰头，指尖掠过灯光，“无聊的小鬼爱来凑热闹，有人类在，没准还蹭顿夜宵。”
逍然压低嗓门，“能不能给我们指条明路？”
苏梨沉吟片刻。
她伸手虚点了一下空气，房间竟渐渐回暖，灯泡稳定在暖黄。
方小谦忍不住低呼，“真的啊！
你、你这是鬼能量？”
逍然收回心思。
他看向厨房地板，一块瓷片边缘藏着一枚暗红色的符箓。
符箓隐隐发光，像某种古老灵市流通过的驱灵物件。
他俯身捡起符箓，一股冰凉顺手蔓延，却没被苏梨阻止。
苏梨注视着符箓，语气深远：“这东西不是普通驱邪符，是灵市专属。
谁能把它遗失在这人类家中？”
逍然一边把符箓塞进兜里，一边对方小谦挤眉弄眼。
“回头见郑老头，得问问行情。
有灵市藏宝说不定能换两杯奶茶。”
方小谦一时呆滞，“灵市真的存在？
我还以为只是贴吧都市怪谈。”
苏梨眉目分明，冷静道：“你们人类对于世界的规则从来是肤浅的。
灵市每夜开门，但不是谁都能进去。”
逍然嘴皮子溜，“咱这队伍人才齐，神鬼都有，不去灵市白混一场。”
房主颤颤抖抖，“你们要去就赶快走，我这房租不包夜宵，也不包鬼魂。”
逍然一拍厨房门，“那咱走，外头等着闹鬼的老头古董铺，正适合逛灵市前热身。”
方小谦一边跟着往门外挪，一边悄悄用手机录视频，全程声音胆怯但画面还算稳定。
苏梨飘在门槛外，第一次转身正视逍然，“如果找到我的记忆，本鬼酬谢极丰厚。”
逍然哈哈一笑，“酬谢？
奶茶十杯够吗？”
苏梨眸色暗了下，“我不喝奶茶。”
方小谦小声补刀，“鬼喝奶茶怕是要下架。”
逍然带头下楼，三人影子拉得老长，而城北凌晨的风正翻过废弃的招牌，吹起一叠古旧符箓。
街角那家古董铺，郑老头正端着茶杯，眼神晦涩地扫过他们。
灵市的入口并不明显，却在黑夜里慢慢显露。
逍然回望苏梨，她如一缕清雾般游移，仿佛与现实擦肩。
一场都市怪谈的序幕，就在街头的脚步声和古老符簪间悄然拉开。
团伙初组，三人走进夜色，未知早在脚下悄悄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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