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让整座城市泛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阿明缩着脖子，只想快点钻回他那狭小的出租屋。
他拐进回家必经的短巷，这里通常只有垃圾和流浪猫。
但今晚，墙角立着个东西。
一个硕大的、全新的黑色垃圾袋，鼓胀得没有一丝褶皱。
它太干净了，与周围湿漉漉的肮脏格格不入。
吸引他目光的是袋口系着的一个“粉红色丝绒发圈”，扎成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式样。
那粉色在巷口渗进来的微光下，显得异常柔软，甚至……“亲切”。
阿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巷子空无一人，只有雨滴的叩击声。
他本该走开。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阵极细微的叮咚声，从袋子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引诱的”韵律。
他的脚步骤然停住。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里面是什么？
谁丢的？”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
他却感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蹲下身，手指有些发抖地，解开了那个丝绒发圈。
发圈带着一丝极淡的、早己陌生的栀子花香气。
袋口无声地滑开。
没有预料中的腐臭。
映入眼帘的，是几件叠放整齐的女士衣物，质地很好。
衣物上，安然躺着一只”翡翠镯子”，那翡翠绿得深沉，在黑暗中仿佛自己会呼吸，幽幽地泛着光。
所有东西都干净得过分，像是刚刚被精心整理过。
阿明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种混合着负罪感与强烈占有欲的情绪攫住了他。
他再次环顾空巷，猛地将发圈重新系好，一把抱起袋子。
袋子比想象中沉，坠手的感觉让他心里莫名踏实了些。
他不再回头，赶紧逃离了小巷，然而一种古怪的感觉萦绕不去——他的后背，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持续地注视着”。
他小跑着冲进楼道，老旧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在他身后一层层熄灭，将他归家的路途隔绝在黑暗里。
首到用力关上出租屋的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敢大口喘息。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怀里那个袋子沉默的存在感。
在楼外，雨声掩盖了一切。
空荡的巷子里，仿佛响起一声极轻的、带着满意的笑意，旋即消散在夜色中。
阿明在门后站了许久，首到心跳慢慢平复。
屋内只有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沉闷嗡鸣。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袋子，那粉红色的发圈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沉睡的婴儿。
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兼作饭桌、书桌和牌桌的旧木桌前，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桌角的台灯。
昏黄的光圈笼罩下来，将他和袋子与屋内的其他黑暗隔绝开来。
他再次解开发圈。
那股混合着腐败花香的甜腻气味再次弥漫开来，比在巷子里时更浓烈了些，仿佛在这密闭空间里终于舒展开来。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
首先是那几件衣物。
一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触手柔软得不可思议；一件藕荷色的真丝衬衫，纽扣是同样质地的真丝包扣；还有一条深灰色的羊毛长裙。
它们没有任何标签，干净得像从未被人穿过。
他下意识地把围巾凑近鼻子，不是洗衣粉的味道，而是那股……甜腻气味的源头，更深，更沉。
然后，是那只镯子。
它比在黑暗中看更加夺目。
翠色浓郁欲滴，内部仿佛有绿色的云烟在缓缓流动。
他不懂玉，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玉石传来一股”温润的、近乎体温”的触感，而不是预想中的冰凉。
这感觉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
他试图把镯子套进自己的手腕，想要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但是男人的骨架偏大，镯子卡在掌骨处进退不得。
翡翠紧贴皮肤，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更明显了。
他盯着手腕上那一抹绿，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这能卖多少钱？
够他付清拖欠的房租？
还是够他换个离公司近点、不用再深夜穿过这种小巷的房子？
贪念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住最初的那点不安。
他试图把镯子退下来，却惊讶地发现，它卡得更紧了，像是……”不愿意离开”。
他加了点力，腕骨处传来强烈的疼痛。
一种荒谬的念头浮现——这镯子在抗拒。
他停下手，莫名地不敢再用力。
最终，他放弃了，任由那抹绿色圈在他的手腕上。
他开始重新折叠那些衣物，动作有些慌乱。
当他的手触碰到那条真丝衬衫时，指尖似乎感觉到衬衫下有什么东西”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布料下的活物在呼吸。
他猛地缩回手，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是错觉。
一定是太累了。
他飞快地将所有东西塞回垃圾袋，系上那个粉红色发圈。
这一次，他没有再藏到床底，而是把它放在了墙角一把破旧的椅子上。
那椅子正对着他的床。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
他草草洗漱，躺到床上，关了灯。
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灯牌的一点微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闭上眼，却无法入睡。
手腕上的镯子存在感极强，那点持续的、不合常理的暖意，像是一个小小的脉搏，贴着他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睡去时，一个声音让他瞬间清醒。
不是幻觉。
是从墙角那把椅子方向传来的。
极其细微，像是有人用指尖，在轻轻”刮搔”着塑料垃圾袋的表面。”
沙……沙……沙……”缓慢，持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
阿明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墙角那把椅子的轮廓，在浓稠的黑暗里，他仿佛能看到那个鼓胀的黑色袋子，和袋口那一点更深的、粉红色的暗影。
刮搔声停了。
紧接着，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和他在巷子里感受到的那声，一模一样。
这一次，它就在这个房间里。
和他在一起。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