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的日子，被黄土和汗水浸泡得沉甸甸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份沉重，对年仅七岁的林小凡而言，体会得尤为深刻。
他于此间降生，己是七个春秋。
非是魂穿异世，而是真真切切地投胎转世，带着一份懵懂却迥异的灵性，成了这偏僻山村里土生土长的娃。
前世种种，如同胎中之谜，模糊不清，唯有一种对逻辑的天然亲近和超乎年龄的观察力，悄然沉淀在他的眼眸深处。
烈日如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林小凡赤着上身，瘦小的脊梁却己习惯性地弯成一道倔强的弧线。
他费力地挥动着一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钝重锄头，啃咬着坚硬的地垄，溅起细碎而滚烫的土块。
汗水淌进眼睛，刺得生疼。
他急促地喘息着，这身体的耐力还远不够好。
地里那点稀疏的黍苗，是全家人熬过漫长寒冬的唯一指望。
“凡娃！
凡娃子！”
一个带着急切和难以抑制激动的声音从田埂那头传来。
林小凡抬起头，看到母亲林李氏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她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光，额上沁着汗，眼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惶恐与巨大期盼的光。
“快！
快跟娘回村！”
母亲跑到近前，气息不匀，一把抓住他细瘦的胳膊，力道有些大，“天大的好事！
仙师！
有仙师到我们村里来了，要给娃娃们测仙缘！
快，快去！”
仙师？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啥？
新手村刷NPC了？
还是限量版隐藏任务？
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种田文开局呢，怎么突然变仙侠了？
难道我拿的不是《黄土高坡奋斗记》，而是《凡人修仙传（幼崽版）》的剧本？
他的心口猛地一跳。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牵引感油然而生。
“还愣着干啥！
傻孩子！”
母亲见他怔忡，更是着急，拉着他就在回村的方向走，“全村适龄的娃娃都去了！
万一……万一我家凡娃也有那份造化呢！”
林小凡被母亲拉扯着，踉跄地跑在田埂上。
小脚丫踩过碎石和土坷垃，有些疼，但他顾不上了。
内心OS：娘欸，慢点！
赶着去投胎…啊不是，赶着去测灵根也不用这么拼吧！
我这小短腿要跑出火星子了！
村中央的打谷场，早己被围得水泄不通。
全村老少，几乎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期待和焦虑。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地主林老爷，此刻正腆着发福的肚子，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围在一个青衣人身旁。
那青衣人身形挺拔，面容看似只有三十许，眼神却淡漠如古井深潭，扫过周围惶恐而兴奋的村民，不见丝毫波澜。
他衣袍洁净，纤尘不染，与周遭破旧脏乱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照。
林小凡被母亲紧紧攥着手，挤在人群前头。
他仰头看着那仙师，心里嘀咕：嚯！
这特效，这气质，这生人勿近的气场…专业！
一看就是高级NPC，皮肤肯定很贵。
就是表情管理有点过头，跟谁欠了他几百万灵石似的。
“排好队！
一个个上来！
把手放在这测灵球上！”
村长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孩子们一个个上前，紧张万分地伸出手。
“无灵根，下一个！”
“无灵根，下一个！”
仙师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每一次宣判，都让一片区域陷入死寂的失望。
林小凡看着前面一个个“谢谢参与”的小伙伴，手心有点冒汗：这中奖率有点低啊…不会全是‘谢谢惠顾’吧？
我这非酋体质，穿越了能改运吗？
在线等，挺急的。
终于，地主家的胖儿子林福被推了上去。
他比林小凡大些，憨笑着，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林老爷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只见林福胖乎乎的手按上那透明的水晶球，球体内，竟缓缓亮起了黄、绿、蓝三色微光，虽然黯淡，却真切存在！
青衣仙师淡漠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略一点头：“唔，土、木、水三灵根，虽驳杂，根基也浅，倒也算可堪造就。
站到我身后来吧。”
“哎呦！
多谢仙师！
多谢仙师恩典！”
林老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涕泪横流。
周围顿时爆发出巨大的羡慕的嗡嗡声。
林小凡内心疯狂吐槽：不是吧阿sir？
胖福都中了？
还是个三黄蛋？
这灵根检测仪怕不是个抽卡模拟器？
欧吃矛啊！
林小凡的心跳得飞快。
母亲抓着他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凡娃，到你了，快去，别怕！”
母亲的声音带着颤，将他轻轻向前推了一把。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上前。
他看着那冰凉的水晶球，犹豫了一下，在自己破旧的裤腿上用力蹭了蹭手上的泥灰，心想：仪式感要有，万一脏手影响信号接收呢？
玄学，得信！
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了上去。
集中精神…仙缘…他不知该如何做，只是本能地放空自己，去感受。
一秒，两秒…水晶球死寂一片，毫无反应。
林小凡：……不是吧大哥？
给点反应啊！
卡了？
死机了？
重启一下试试？
喂，客服在吗？
我这设备没反应啊！
林小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母亲在身后急促的呼吸声也仿佛消失了。
就在绝望笼罩下来的瞬间，球体内，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五彩斑斓的光点，杂乱无章，微弱得如同阳光下微不足道的尘埃，旋即彻底湮灭，恢复死寂。
“咦？”
青衣仙师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林小凡那张虽脏却透着异样沉静的小脸上，又仔细看了看水晶球，最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惋惜，但更多的是绝对的冷漠。
“五行伪灵根。
灵气感应微乎其微，近乎于无。
万里无一，修行之途，千难万险，几无可能。”
“五行伪灵根？”
林小凡内心弹幕爆炸：等等！
五行？
伪灵根？
这配置听起来很牛逼啊！
金木水火土全齐活，这不是五行均衡，天命之子的标配吗？
虽然加了个‘伪’字…但‘万里无一’欸！
听起来就很稀有！
诶等等，仙师你那‘几无可能’是什么意思？
把话说清楚！
说明书呢？
保修卡呢？
这个陌生的词让村民们面面相觑，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没有哄笑，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奇特的寂静。
林老爷脸上的得意收敛了些，但看向林小凡的眼神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他拉着儿子林福，低声道：“福娃，以后可莫学他，空有个名头，实则比没有还麻烦。”
林小凡：……喂，死胖子你爹几个意思？
我这好歹是限量款！
绝版号！
你那个是三黄蛋平民号好吗！
周围的村民低声议论起来，语气里没有嘲讽，更多是感慨和认命般的叹息。
“唉，也是个没仙缘的……至少还亮了一下，我家娃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仙师老爷都说难，那就是真难了。”
“林李氏也不容易，盼了这么久……”刺耳的嘲笑并未出现，但那无处不在的怜悯、惋惜，以及那种对既定命运的默认，形成另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林小凡肩上。
他听到母亲吸鼻子的声音，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发抖。
修行之途，千难万险，几无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看向那位青衣仙师。
然而，仙师的眼中只有一片淡漠。
林小凡内心OS：行吧，大佬，懂了，新手保护期过了，地狱模式开启是吧？
穿越者福利呢？
系统呢？
老爷爷呢？
怎么还不发货？
差评警告了啊！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
一种莫名的韧性，让他强行压下了涌到眼角的酸涩和喉咙口的哽塞。
心想：不能哭！
穿越者的逼格不能掉！
就算是个废号，也要走出gm的气势！
他转过身，在一片低低的叹息和复杂的目光中，默默地走向人群外的母亲。
母亲伸出手，想拉他，眼神里是难言的酸楚。
他轻轻握住了母亲粗糙的手，低低地说：“娘，我回去了。”
身后，是林福懵懂地站在仙师身旁，以及村民们逐渐散去的窸窣声。
正当林小凡埋着头，心如乱麻地吐槽着‘这破游戏体验极差，能退款吗’， 往家走，半道上正碰见父亲林大山和闻讯赶来。
此时正跟在我身后的母亲的眼圈还红着，显然己经知道了结果。
林大山是个闷葫芦，看到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到妻子通红的眼眶，心里己明白了十分。
他停下脚步，粗糙的大手一把拉住林小凡的胳膊。
“爹…”林小凡抬起头，声音带着哽咽，“仙师说…我是五行灵根，万里无一的…废体。
灵气感应微乎其微，修行千难万险，仙路…几乎己断。”
他说出这几个字，感觉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内心补充：简称，SSR级别的废柴，稀有度满分，实用性零蛋。
林李氏一听，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下来，别过头去用袖子擦拭。
林大山听着，黝黑的脸上肌肉绷紧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叹息。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儿子的胳膊，沉默地、固执地转身，拉着林小凡就往回走，步伐坚定而急促。
林李氏愣了一下，也赶紧抹掉眼泪跟上。
“爹？
我们去哪儿？
仙师己经…”林小凡被父亲拉着，有些茫然无措。
心想：爹，方向错了！
修仙副本己经显示‘任务失败’了！
咱们这是要回去刷差评还是怎么的？
林大山没有解释，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线，仿佛所有的希望和言语都凝聚在了这无声的行动中。
他拉着儿子，妻子跟在身旁，一家三口重新回到了那人群尚未完全散去的打谷场。
村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看到他们去而复返，露出疑惑的神色；一些自家孩子也未能测出灵根的妇人，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低声念叨着“大山这是还不死心啊”；但更多人的目光被林大山异常坚定的步伐所吸引，好奇他要做什么。
林大山对周遭的目光置若罔闻，他径首拉着林小凡，走到那正准备离去、神情己恢复淡漠的青衣仙师面前。
在仙师微蹙眉头露出不耐之前，林大山松开了林小凡，从自己破旧汗衫最贴内的口袋里，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物。
那并非什么光华璀璨的宝物，而是一枚颜色沉暗、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古老玉简。
玉简材质看起来普通，毫无灵光波动，看上去平平无奇。
林小凡眼睛一亮：哇哦！
剧情道具！
难道我家祖上真阔过？
这是隐藏任务触发物品？
爹，你终于想起你还有个背包栏了？
林大山双手捧着这枚看似普通的玉简，对着仙师，深深地躬下了腰，这个沉默的汉子用尽了最大的勇气，声音干涩而恳切：“仙师老爷…求您…看看这个…不求正式弟子，只求一个机会，让娃儿能有个去处…做个杂役弟子也好…”林李氏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喘。
林小凡也屏住了呼吸，内心疯狂祈祷：大佬，给个机会！
杂役弟子也行啊！
扫地僧也是僧！
我先上车后补票！
青衣仙师本欲拂袖而去，目光随意地扫过那玉简，原本的不耐却骤然凝固。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玉简一角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磨损殆尽的古老印记上！
仙师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淡漠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纹，流露一些惊讶。
他盯着那枚看似不起眼的玉简，又猛地抬眼，目光如电般扫过林大山那张饱经风霜、带着恳求的脸，最后，那锐利如剑的目光落在了林小凡身上，尤其在他那双沉静却倔强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周围的村民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窃窃私语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意想不到的转折。
片刻的死寂后，仙师眼中的波澜缓缓压下，但那份淡漠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深意。
他缓缓伸出手，去接那玉简，又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林大山。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此物…我看到了。
既然缘法于此…”他目光转向林小凡，语气确定无疑：“林小凡，我便予你一个机缘。
你可随我回山，入‘青云宗’，从杂役弟子做起。”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随即，巨大的羡慕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什么？！
杂役弟子也是弟子啊！”
“青云宗！
那可是仙家大宗门！”
“这林家小子…居然有这等运道？”
“大山家祖上积了什么德啊！”
林大山仿佛被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林李氏更是“啊”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嘴，眼泪流得更凶，但这回是喜悦的泪水。
林小凡更是猛地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内心己被弹幕刷屏：卧槽？！
真成了？
杂役弟子也是弟子！
西舍五入我就是仙门中人了！
爹！
你那是什么神仙道具？
传奇级任务物品？
氪金道具吧！
绝对是！
这波不亏！
血赚！
GM，我错怪你了，这游戏体验瞬间拉满！
地主林老爷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变得极其难看。
他身边的林福傻呵呵地问：“爹，杂役弟子是干啥的？”
林老爷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林家三人，尤其是那枚玉简，眼神变幻不定。
他身边一个平日交好的朋友凑过来，酸溜溜地低声道：“林老爷，这…这林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一个废灵根居然也能进仙门？
这世道…”林老爷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林小凡余光瞥见地主的臭脸，内心暗爽：嘿嘿，傻眼了吧？
胖福他爹！
没想到吧，SSR废柴也有春天！
这就叫，玄不改非，氪能改命！
爹，你才是隐藏的欧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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