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坠地的脆响，像是一记砸碎现实的警钟。
“捡起来！”
陈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戏弄后的暴怒。
他没理会那通诡异的电话，或者说，在他听来，那可能只是我为了脱罪而表演的、又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开外放！
立刻！”
我僵硬地弯腰，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机身。
捡起，屏幕己经碎裂，蛛网般的裂痕后面，那个陌生的号码依然显示在通话中，计时秒数无情地跳动着。
外放打开。
滋啦……微弱的电流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像毒蛇爬过每个人的耳膜。
“喂？”
陈立对着手机低吼，眼神却死死地锁在我脸上，“你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那个声音——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打扰后的不悦，甚至还有一点点……属于技术人员的、被打断工作时的烦躁：“陈队？
是我，秦仞。
我刚发现现场伤口边缘的微观组织样本有点问题，可能需要重新勘查，你们先别破坏现……”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声极其逼真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仿佛说话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不对……你们……陈队？
你们还在现场？
这个时间……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声音变得急促，慌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完美复刻了一个发现自己可能被卷入巨大阴谋时应有的反应。
“喂？
喂？
听得到吗？
信号好像……”嘟——嘟——嘟——忙音响起，干脆利落。
通话断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像是一根根缠绕我的绳索，那么这通电话，就是首接将我推下万丈悬崖的那只手。
它不仅仅是在嫁祸，更是在演示，在嘲弄——看，我不仅能模仿你的声音，我还能模仿你的语气，你的专业口吻，甚至你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即时反应！
这是何等的精准，何等的……恐怖！
“秦、仞！”
陈立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你他妈的在跟我玩什么把戏？！”
他一步跨上前，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那浓重的烟味和怒火几乎让我窒息。
他不再看那些证据，而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演戏的痕迹。
“不是我！
那不是我打的！”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冤屈和恐惧而撕裂，“你听不出来吗？
那是……那是在学我！
他在学我！”
“学你？”
旁边的老法医李头儿冷笑一声，弯腰，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我那屏幕碎裂的手机放入一个新的证物袋，“学得连专业术语和即时反应都一模一样？
秦法医，我干这行三十年，没见过这么像的‘模仿’！”
“带走！”
陈立不再废话，猛地一挥手。
那两名刑警不再犹豫，一人一边，死死扣住我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
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我的手腕——“咔嚓”。
手铐合拢。
那一声轻响，却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被捕了。
以涉嫌故意杀人的罪名。
“搜查他所有的物品！
办公室，宿舍，全部！”
陈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冷酷而决绝，“通知技术队，全力追踪刚才那个号码！
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我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门口。
经过那具胸腔敞开的尸体时，我最后瞥了一眼那诡异的伤口。
没有血……为什么没有血？
那颗心脏去了哪里？
那个冒充我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但此刻，更大的绝望淹没了我。
我被押解着，走下昏暗、潮湿的楼梯。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坠向无底深渊。
楼道里邻居们惊恐又好奇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背上。
警车就停在楼下，红蓝闪烁的灯光在雨幕中扭曲旋转，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就在我被押着，即将低头钻进警车后座的那一刹那——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
雨下得正大，视线模糊。
在对街一家早己关门店铺的狭窄屋檐下，似乎站着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人。
那人影几乎完全融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但就在我看向那边的瞬间，那个人，似乎微微抬起了头。
雨帽遮蔽下，是一片更深的黑暗。
可我感觉到了。
一道目光，穿过滂沱的雨幕，穿过混乱的警灯，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冰冷，戏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欣赏自己杰作般的满足感。
是他！
一定是那个冒充我的人！
他就在这里！
他在看着我被捕！
我猛地挣扎起来，想要指向那个方向，想要大喊。
但一只大手用力按住了我的头，将我塞进了警车后座。
“砰！”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世界。
警车引擎发动，缓缓驶离。
我拼命扭过头，透过布满雨水的车窗向后望去。
街对面，那个屋檐下，空空如也。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濒临崩溃前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他来了。
他看了。
他做到了。
而我，被困在这移动的铁笼里，带着满身的“证据”和无法洗刷的冤屈，正被送往真正的牢笼。
车窗外，城市在雨水中模糊变形。
一个声音，我自己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低语，带着无尽的笑意：“游戏开始了，秦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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